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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纶轩,就是郭嫔入宫后的住处。
    她在后宫中,除了周韫和刘氏,可说是位份最高的一位,芳纶轩刚好处于御花园靠北些的位置。
    距离傅昀的乾坤宫不远不近,可离坤和宫与和椒宫却是有些距离的。
    消息传进芳纶轩时,郭嫔正手持铜镜,和身旁宫女柔柔说着话。
    乍听宫人传进的消息,她手一抖,铜镜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殿中倏地一惊,遂后安静下来。
    身旁的宫人千柔,疑惑地喊了声:“主子?”
    郭嫔终于回神,牵起嘴角笑了下,才看向报信的人:“这消息可当真?”
    “千真万确,圣旨都下来了!”
    郭嫔早就恢复了往日的作态,温柔地让宫人退下去,只她手中紧攥的帕子,暴露了些她此时的真实心情。
    宫人进来将地上的碎片扫干净。
    郭嫔却不着痕迹地拧起眉。
    封后?
    皇上刚登基,前任王妃不过去世一月有余罢了,作甚这么着急封后?
    而且……
    郭嫔咬紧唇,眸色稍暗地望向铜镜中,铜镜中的女子纤细温柔,悄然一副江南女子柔柔的模样,她强压住心中的情绪。
    千柔近身伺候她许久,隐隐察觉她此时心情不对劲,稍犹豫地问:“主子,您怎么了?”
    郭嫔轻柔地摇了摇头,抿唇笑出来:
    “没甚么,只有些惊讶罢了。”
    遂后,她稍咬了咬唇瓣,似露了分苦涩和羡慕:“姐姐往日在府中那般得宠,皇上封她为皇后,也理所当然。”
    千柔噤声,干巴巴道:
    “皇上也是心疼主子的。”
    郭嫔抿唇轻笑,却是不屑地掐紧了手心。
    心疼吗?
    这后宫中,除了周韫,皇上又心疼过谁?
    得知这消息后,失态的又岂止郭嫔一人。
    即使一直心态甚好的刘妃,也愣神片刻,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持剪刀修着身前的盆栽。
    往日刘妃是不喜欢插花这类玩意儿的。
    她本就是府中幼女,得府中人宠爱,性子尚算娇憨又颇为顽皮。
    当初周韫等人未进府时,府中只有她和徐氏在争,徐氏比她得宠些,可傅昀去她院中的日子也不少。
    后来周韫进府,她投靠周韫。
    府中伺候的人不敢怠慢,可周韫恩宠多,性子又闹腾,傅昀少不得将心思大半皆用在了她身上。
    剩余人分那一小部分,即使占得大头,又能几分?
    伺候的人甚多,却还是颇为寂寥,往日不爱的插花,她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了。
    秋寒看了眼沉静不少的娘娘,有些心疼,她哑声喊了声:“娘娘?”
    刘妃仍垂头修着花,百忙中抽出空回了她一句:“说。”
    秋寒有些看不下去,脱口:
    “娘娘心中若不舒坦,与其这般磨自己的性子,不如去和侧妃争!”
    话音甫落,殿内倏然寂静下来。
    刘妃的动作停在那里,久久没动,殿内宫人噤若寒蝉。
    话既说出口了,秋寒索性闭眼,一脑子全说了:
    “娘娘往日本就得爷宠爱,后来王妃和侧妃相争,娘娘怕显眼,才越发少往皇上身边凑了。”
    “娘娘也是皇上后宫的人,旁人争得,娘娘凭甚不能争?”
    半晌,刘妃终于动了,她抬起头,平静地看向秋寒:“说完了?”
    秋寒不解,却咬牙点了点头。
    刘妃将剪刀递给身旁的宫人,若无其事地说:“说完了,就将这花搬进内室,放在本宫床头。”
    秋寒还待再说甚么,刘妃却不耐地拧起眉,秋寒堪堪噤声,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不敢再说。
    她自幼就伺候了刘妃了,自然知晓自己娘娘在闺阁中是何模样。
    任性不讲理,还有些刁蛮,偏生一抹娇憨,叫府中人甚疼宠她。
    就好似侧妃缩小版一般。
    只是娘娘不若侧妃那般张扬肆意,也不若侧妃那般底气十足。
    可如今在娘娘身上,那些任性早就褪去,渐渐的,就和闺中时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刘妃净了手,被扶到一旁梨木椅上坐下,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杯盏。
    掀开杯盏,清淡醇厚的茶香就溢了出来。
    刘妃识得这茶香,是贵妃最爱的贡茶,白银针。
    每年产量皆甚少,她搬进凝荣宫时,和椒宫那边却送来了整整两包。
    刘妃抿了口茶水,眉眼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隔了好半晌,就在秋寒以为娘娘不会说话了时,忽地听一旁娘娘甚轻的声音:“本宫当初和徐氏斗了多年,可如今本宫贵为二品宫妃,而徐氏却香消玉损,秋寒觉得,本宫比徐氏强在何处呢?”
    秋寒怔住,不解娘娘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在她眼中,自家娘娘当然哪处都比徐氏要强。
    可对上娘娘那双认真的眸子,秋寒却堪堪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刘妃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轻声说:
    “或者说,徐氏、洛侧妃和王妃,你觉得她们是输给了皇后娘娘?”
    秋寒尚还称周韫为“侧妃”,改不过口来。
    可刘妃却十分自然地喊了声“皇后娘娘”,秋寒听得咬唇,半晌,她以为娘娘是害怕步那几位后尘,堪堪说:“娘娘争宠,又不是要和侧、皇后作对……”
    刘妃失笑地觑了她一眼,知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没解释,反而顺着她的话说:“本宫从来不怕和旁人作对,也不怕和旁人争。”
    即使那人是周韫。
    可是……刘妃捏紧杯盏,指尖因过分用力而泛白,她却仿若没察觉到一般,平静地抿了一口又一口茶水。
    她争不争,又有甚么意义呢?
    争过周韫,还张韫、冯韫、赵韫……
    这后宫女子,除非是皇上自己不想要,否则是源源不断的。
    这一点,她清楚,而她也知晓,娘娘比她还清楚。
    知晓周韫给了她妃位时,刘妃是怔住的,进宫前的那晚她想了好久。
    她在想,当初那般任性不懂事的她,为何非要和徐氏争?
    不是因为甚么爱慕皇上。
    她进府前,都未见过皇上,谈甚爱慕欢喜?
    不过是知晓徐氏为人,想过得好些罢了。
    至于是谁能让她过得好些,是皇上,还是皇后,这重要吗?
    茶香肆溢,刘妃勾唇笑了笑。
    秋寒不知她为何要笑,不解地拧起眉。
    刘妃将茶杯递给她,垂眸说:
    “皇后进府前,本宫可从未想过,本宫也能喝的上这白银针。”
    秋寒呐声:“奴婢知晓皇后对娘娘的确挺好,可、可……”
    她“可”了半晌,没憋出后文来。
    刘妃没好气地觑了她一眼,不耐地挥了挥手:
    “行了,下去吧,日后莫要再提这事了。”
    而她问秋寒的那个问题,她心中也早有了答案。
    王妃她们从来不是输给皇后了,而是输给了——皇上。
    第118章 封后
    登基大典那日,万里无云,阳光甚是明媚,一身凤袍的周韫和傅昀肩并肩地走上高台。
    在最高处,周韫稍偏头,看向身边的傅昀。
    她没想到,傅昀会把封后大典放在今日。
    和他的登基大典一起,和他共享百官跪拜。
    周韫几乎是挺直了脊背,在接过凤印时,她似乎听见傅昀沉声说:“你进府时的委屈,今日可能消了?”
    被贵妃捧在手心的娇女,成了他后院的一位侍妾,掀开盖头时,他在她眼底瞧见了好奇和羞涩,却没甚欣喜。
    先帝圣旨,他不可能违抗。
    红袍嫁衣,拜堂行礼,他也不可能重新给她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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