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茵颇有些骄傲地这么炫耀道。
因为脸上的笑实在是有些维持不住了,棠宁抿了抿唇,道了句失陪,抬脚就想往前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的刹那,嗅到棠宁身上熟悉的香味,心头的冲动叫陆沉几乎是克制不了地想要去拉棠宁的手臂。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棠家小楼的外头忽然传来一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随着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屋子里的众人便看见两列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两人一组抬着用红绸绑好的聘礼就快步小跑了进来,训练有素地放下,出去,后头的人再进。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没一会儿,棠家的大厅里就有些放不下了,可前来送聘礼的人却仍旧没有停下,大厅里放不下,他们就放在了院子里头,不过片刻,棠家的小院里便满满当当地都摆着各色聘礼,引来前来观礼的客人们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这……这……陆沉你这手笔未免也太……”
见状,棠母已经喜得合不拢嘴了。
棠茵也惊喜莫名地往一旁的陆沉看去,她原以为之前就是陆沉哥哥准备的所有东西了,却没想到现在……
一时间,早就对陆沉芳心暗许的棠茵,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柔情蜜语,听着耳旁她的那些同学同事们传来的艳羡声音,棠茵赶忙用力咬住了嘴唇,嘴角却还是控制不了地泄出一丝化不开的甜蜜来。
她怎么这么命好……
不比众人的惊叹诧异,站在棠宁身旁的陆沉的心却咚地一声就坠了下去,一股不好的预感迅速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因为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他准备的,既然不是他,那么……
便是这时,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于院子外头骤然响起——
“海城徐司年,今日上门,是想要求娶贵府的棠宁小姐为我的合法妻子,以后不论生老病死,贫贱富贵,都会携手相随,不离不弃。”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棠宁猛地抬头,直接就与门外坐在轮椅上,眼神坚定的徐司年对视到了一起,只一眼,一滴眼泪无来由地顺着她的脸庞滑落而下。
啪嗒。
“徐司年……”
她低喃了声,看着院中的那个男人,耳畔回响着他刚刚亲口说出的求娶辞,一下子,内心所有的委屈、难堪、悲伤汹涌而出,眼泪直接大颗大颗地落下,像是根本忍不住似的。
看着这样的棠宁,在众人的注目下,徐司年第一时间就推着轮椅来到了她的身旁,然后从怀中掏出手帕,抬手要帮她擦眼泪。
看到徐司年的动作,棠宁顺从地半蹲下身子,任由对方仔细又认真地将她的眼泪一点点拭去,还伸手帮她整理了下发丝,捧起她的脸颊就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那么,请问棠宁小姐,你可否愿意答应我?”
徐司年的声音很低很轻,就像是一片雪花在最深的夜里,从天空缓缓落下,漆黑的瞳仁却盛满了笃定与真切。
看着这样的徐司年,棠宁表情怔怔的,随即就像是被他蛊惑了一般,动了动嘴唇,虽然没有说出一句字来,脑袋却已经轻而缓点了点。
而就在她点头的一瞬,徐司年立刻弯起了嘴角,眸中一下子布满了孩童一样的欢喜与兴奋。
这样温馨甜蜜的时刻,一道女声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天哪,姐姐你真的藏得好严实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今天……虽然说以前也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好事将近的消息,可我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真的,太好了,没想到今天的日子竟然这么好,我和陆沉哥哥,你和徐大哥,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啊,姐姐……我真的太为你开心了!”
棠茵赶忙来到了两人的身旁,真心实意地这么说道。
毕竟如果换做以前,她可能会觉得有些不甘不忿,但现在不一样,刚刚陆沉看棠宁的眼神太危险了,他绝对不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棠宁嫁给徐司年,他的心里,依旧有棠宁……
可能只有等棠宁真正与徐司年结婚了,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所以棠茵的恭喜简直不能再真心了。
“陆沉哥哥,你为姐姐开心吗?”
说着恭喜的话,棠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便笑吟吟地朝身后不远处的陆沉看去,却在看清楚男人脸色的一瞬,心骤然沉了下去。
另一头,陆沉从刚刚开始,脑子就是木的,完全运转不了了,而他的视线也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棠宁。
他原以为之前看到棠宁背着他和徐司年那样亲昵地参加什么金婚派对,还对他人的打趣选择默认,就已经是最痛的了,却不想他还可以更痛。
心脏因为剧痛早已紧缩到了一起,原先在海城这里的医生的照看下,已经好多了的后脑,此时则像是被人拼命钉入一根又一根的长钉,疼得钻心蚀骨。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也眨眼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这副模样可以说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更别说向来最为看人脸色的棠茵了。
棠茵脸上的笑越来越僵,越来越难堪。
周遭众人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另一头的徐司年没有得到陆沉的嘱咐,直接开始和棠母寒暄起来,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陆沉的动静。
余光一瞥到对方似是想要上前的脚,徐司年就迅速结束掉与棠母的聊天,伸手拉起棠宁的手,就笑着说道,“……阿姨,要是家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先带宁宁离开吗?因为之前我就和一位来自法国的设计师约好了,人家准备亲自给宁宁量好体型后,亲手给她做一件独一无二的婚纱,现在时候不早了,所以……”
一听见徐司年这么说,棠母哪里还顾得上寒暄,急忙开口道,“你……你们去,你们去,应该的,宁宁,司年腿脚不方便,你照顾照顾他啊!”
因为没有注意到陆沉和棠茵的眉眼官司,棠母对于此时给她大大长脸的徐司年、棠宁的态度实在是温和的不得了。
闻言,徐司年又对着棠母微笑了笑,一边拉着棠宁的手,一边眼神示意身侧的阿胜推他离开。
棠宁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往外走去,却不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慌急忙的脚步声,下一秒,她的手臂便被人一把狠狠攥住。
猛地转头,棠宁对上的便是陆沉猩红的眼。
跟在他身后的是匆忙赶来的棠茵,尽管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还是按捺下自己所有的不快与难受,打起圆场来,“陆沉哥哥你干什么啊?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姐姐吗?你别不识趣了,姐夫都说一会要带着她去看婚纱了,什么事情你直接问我就行了……”
可棠茵的话音未落,陆沉嘶哑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别走,宁宁……”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股别样的脆弱,双眸越来越红,里头布满了恐慌与哀求。
“不要走,不要跟他走,不要嫁给他……”
陆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突兀又清晰。
陆沉当前好感度:96。
第195章 少帅的黑月光(二十八)错。
甫一听到陆沉的话,棠茵顿时不可置信地朝他看了过来,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一侧她和母亲特地请来的一帮客人的位置看了一眼,才刚与这帮人眼底的惊愕、诧异对上,穿了一身红旗袍的棠茵便立刻难堪地低下了头,眼中涌现而出一股又一股愤怒与怨恨来。
长这么大,她就从没有遇到了像如今这般,整张脸皮被人狠狠揭下,用力掷到地上,再被人使劲践踏的耻辱场景。
她的未婚夫在来她家给她下聘的当日,当着众人的面,死死拉着她姐姐的手,求她不要走,求她不要嫁给别人……
那她呢?
她到底算什么?
他陆沉的眼里到底有没有她的存在?为什么要这么羞辱她?
“陆沉,你干什么!”
不比棠茵只是在心里头怨愤不甘,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的棠母当场就是一声暴喝,原先看向棠宁的友善眼神也在这一瞬变得凶狠嫌恶起来。
只不过此时的棠宁早已没心思去在乎棠母的厌恶了,早在她的手腕被陆沉抓住的一瞬,她就已经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起他的手来,只是她那一点力气又怎么能比得上早年拉黄包车,去了奉城也一直在习武的陆沉呢。
她越是挣扎,对方就抓得越紧。
什么棠茵的尴尬,棠母的训斥,周遭诸人的争议,此时的陆沉已经完全顾及不了了,他的眼里除了一个棠宁,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他不能,绝对不能就这么让棠宁和徐司年离开,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要是就这么任由棠宁走了,以后,他们恐怕根本没有什么以后了,她会彻彻底底成为徐司年的妻子,以后与他再无任何关系……
几乎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情形,陆沉的脸色就白得愈发厉害,心脏在心口扑通乱跳着,手指更是克制不住地收紧,收紧……
“宁宁不走,不要跟他走好不好?”
陆沉的眼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了不是吗?你答应今天要跟我订亲,答应了我愿意跟我回奉城,我们明明都已经说好了的不是吗?我今天来了啊,我带着聘礼过来了,好多珍珠,都是你喜欢的珍珠,宁宁,宁宁,你看看,你快看看啊……”
陆沉扯着棠宁的手,语无伦次地这么说道。
听到了他这么一番话的棠茵则瞬间就再次抬起了头来,难以置信地往一侧陆沉准备的那些聘礼上看去,随即就似是有些不愿相信地摇了摇头。
几乎同时,棠宁立刻不知所措地往旁边看去,看到了棠茵面上的恨意,棠母的愕然,还有围观客人已经快要惊掉下巴的样子。
只一瞬,棠宁便立刻将自己的手腕用力抽了出来,“陆沉,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知道!早在七日之前你就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说好了今天我会来你家下聘,我们说好了的……”
此时的陆沉已经完全陷在了自己混乱的思绪当中,不管不顾地这么喊道。
他的话却叫棠宁的眼睛彻底红了下来,她用力地捏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更是一下子就抠进了她的掌心,疼痛还未彻底蔓延,一抹温热便缓缓覆在了她的手背。
熟悉的触感使得棠宁直接低下了头,与徐司年温和的眼眸对视到了一起。
男人的眼神就像是有股难以形容的魔力一般,一下子就抹平了棠宁所有的焦急、窘迫,让她整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平和冷静下来,然后顺着对方手上的力道,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他的身后。
“陆先生,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在无理取闹吗?就像你说的,七天之前棠宁已经答应了你的求婚,可今天你来棠家到底给谁下的聘,先前大家都听见了,你今天上门,求娶的是棠宁的妹妹棠茵!”
“那是因为……”
陆沉急促地呼吸着,却根本不晓得到底该怎么说下去。
他不说,徐司年“善解人意”地替他开口道,“那是因为你为人幼稚偏执,自私自我,小心眼又报复心重,甚至从一开始回海城时,你就因为五年前的事情,一直记恨着棠宁当初的抛弃,一次又一次地接近她,只是为了伺机报复,处心积虑得到她的真心,不过是为了再将她随手抛弃,好叫她也尝一尝你当日的痛彻心扉。”
“所以你才会在前脚求得棠宁答应嫁给你之后,后脚就去故意撩拨她的妹妹棠茵,为的不过就是想要看见她喜爱的人在约定好的时间,上门求娶的对象却不是她,想要看见她痛苦难受,哀嚎落泪,你就心满意足了……”
徐司年一点一点将陆沉私底下所有不堪算计都摊开了,露在众人眼前。
听了这样的话,棠茵的思绪彻底停止了运转,脑中的那根弦似是随时都要崩裂。
她听不懂……
什么意思?
陆沉之所以,上门求娶她,竟然只是为了报复棠宁?
那她呢?
她算什么?
对方报复的工具?
这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棠茵的眼睛红得惊人,眼泪毫无征兆地就从她的眼眶之中坠了下来,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怨毒地朝棠宁看了过来。
都是她!
都是因为她!
要不是她,她根本不可能受到这样的羞辱,为什么,为什么当初她爸妈要从棠宁的亲生父母手中买下她,为什么不能直接坐视她被他们卖入青楼?
为什么,她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