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躲不避,木然的承受着这些攻击。
瘦小的躯体随着四周力道微微摇晃。
忽的,猎猎风声迎面而来,一块体积稍大的石头从斜方袭来正砸在他额头,钝钝的一声响,温热的血顿时从破开的口子里往下流,扭扭曲曲沿着眼角划过脸颊。
苍白的面孔顿时变得鲜艳可怖。
那群小孩立马尖叫着扔掉手里武器,在原地一哄而散。
赵纪宁站在那,依旧穿着那件灰色的大t恤,他独自低头沉默,许久后,像是终于有知觉般,抬起手艰难地擦去额上鲜血。
风静悄悄的,空气有淡淡血腥味。
他动作笨拙安静,垂着眼睫,黑色影子小小一团缩在脚下。
啊,可怜…
桑白在心里轻轻感慨了一声。
一张纸巾递到他面前。
赵纪宁抬起头,血污盖住了他眼角。
前不久才见过的人。
她弯下腰,唇边笑意不及眼底,“擦擦吧。”
......
桑白最终还是领养了赵纪宁。
手续办得非常顺利。
这个新的身体年轻、健康、还很方便。
有钱人家大小姐,十八岁,父母都在国外。上个月刚高考完,人身独立,经济自由。
丁父丁母虽然对她要领养一个小孩表示疑惑,但还是抵不过桑白给出的自己独自一人在国内孤单的借口,两人勉强松口了。
丁家人脉很广,事情吩咐下去,流程很快就走完。
院长办公室,赵纪宁再次被带到了桑白面前。
他额上的伤口被草草处理过,看得出来周围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连包扎手法都很草率。
院长仍然对桑白的决定表示不可思议,不禁再次询问了一遍。
“丁小姐,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对。”一道女声在房间内响起,像水滴击破山石。
赵纪宁条件反射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紧接着,听到前面的人清晰开口。
“我要领养他。”
赵纪宁身份挂在丁舒颜父母的名下,是她名义上的弟弟。
可此刻,赵纪宁并不知情,他瞪圆了眸子,一瞬间变得不可思议。
赵纪宁的眼睛永远都是死气沉沉的,而此刻猝然睁大后,桑白才发现他有一双猫眼,大而圆,眼角藏着一丝灵动,顿时显露出几分童真。
桑白没忍住,视线故意正对上他,弯起嘴角。
“小宁,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赵纪宁惊愕过后,终于收起情绪,再度低下头。
双方都没有异议,一切交接完毕,桑白今天就可以把赵纪宁接回家。
东西收拾打包好,不过几件旧衣服和一个玩偶,小熊棕色的毛发已经洗得变色,一只耳朵破了,浑身灰扑扑的,被他抱在怀里。
这仿佛是他唯一的珍贵物件。
福利院大门敞开,老旧的台阶边角破损,桑白偏头注目着只到她腿边的小孩,没有要去牵他的打算。
“走吧。”桑白淡声吩咐,接着迈步,径直走在了他前头。
过了几秒,身后有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
车子行驶过半个城区,抵到一栋别墅前,雕花大门缓缓敞开,黑色奔驰沿着笔直道路前驶最终停在喷泉旁。
桑白带着赵纪宁下车。
他从头到尾安安静静的,额上还蒙着一块大大的纱布,嘴唇苍白紧抿。
此时站在客厅中央,绷着脸面无表情打量着四周,像是一只羊儿误入狼群,浑身戒备。
眼前的这个瘦小孩童,完全想象不出来他长大后疯狂残忍不择手段的模样。
赵纪宁查看了周围一圈,终于发现了桑白凝在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目光,他下意识露出防备,眸光变得不善。
小反派闷不吭声,却在那凶巴巴地瞪着她,桑白想到什么,微微一笑。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她脸上笑容不变,指了指自己,慢条斯理地教他。
“叫、妈、妈。”
第2章
赵纪宁不会说话,黑黢黢的眸子看着她像个小哑巴。
他明显发育不良,比起同龄人瘦小很多,完全看不出是个已经六岁的孩童,穿着宽大不合身的衣服站在桑白旁边,真有点未成年少女早恋生子那味。
赵纪宁没有什么反应,脑中的那个系统却忍不住,憋了半天。
“桑白,按理说,你应该让他叫你姐姐。”丁舒颜今年才十八岁而已!就算坐火箭也造不出这么大个儿子啊。
“称呼只是一种形式。”桑白不紧不慢的,“我主要是想让他尊敬我。”
“?”
“弑母之罪是该千刀万剐吧。”
“.........”
“所以...”桑白好整以暇,“从今天起,我就是他妈妈本人了。”
“.........”神他妈本人。
桑白抄着手,领赵纪宁上去看房间,她率先转身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动静,桑白顿住步子回头一看,那个小孩儿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喂。”桑白叫了一声,等待几秒没收到回应,她随手拿起身侧斗柜上摆放的那个鸡毛掸子,隔着半米的距离戳了戳他肩膀。
赵纪宁太瘦,小身板被她杵得本能往后退了退,随后立即抬起了头,眼里有不知名的怒火。
桑白一瞬间收起脸上不耐烦,习惯性挂起微笑。
“刚才叫你呢,怎么没听见。”她见他目光直直注视着自己手里的鸡毛掸子,无辜解释。
“你不喜欢别人碰你,所以就用了这个...不算直接身体接触吧?”
她巧舌如簧,硬生生把黑说成白的,赵纪宁照旧沉默,敛去情绪,又恢复成那个一潭死水的模样。
桑白莫名闪过一丝遗憾,再度发起邀请,“走吧,我们去看看你的房间。”
两人卧房都在二楼,只是一个在走廊最尽头,一个则在最外面。
充分发挥空间优势,在有限范围内保持了最大距离。
桑白为赵纪宁准备的房间中规中矩,标准的次卧配置,简约装修风,亚麻窗帘,中间大床是白色,和衣柜书桌同系列,地毯灰黑相间,整体来说审美格调都在线,只是好像不怎么适合儿童。
至少比起原著里丁舒颜为他准备的——色调蓝白温暖,摆着无数可爱公仔玩具的床头飘窗,精心挑选的满书柜童话故事,充满童真的房间。
桑白这个堪称简陋了。
“喜欢吗?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房间哦。”她面不改色笑眯眯地对赵纪宁说,丝毫没有骗小孩的羞耻感。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模样安静,悄无声息的。
桑白不在意,自说自话。
“那你自己先熟悉熟悉,妈妈累了,先去休息了。”
她入戏有点深,在病房时又深受各种后妈养子的家庭伦理剧荼毒,为了契合这个新的身份,桑白母爱泛滥,惯性伸手想去摸摸赵纪宁的小脑袋瓜子,只可惜前一刻还安安静静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人敏感察觉到她的意图,倏地抬起头,充满戒备。
眼神阴鸷,仿佛看得不是一个收养自己的亲人,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桑白心中一冷,收回手,唇边抿起恰当的弧度,冲他一笑。
门被轻轻一声阖上,桑白身影消失在房间后,久立在那的人影动了。
赵纪宁沉着小脸打量着四周,须臾,终于缓缓松开紧握着的手,白嫩掌心被掐出了几道深深红痕。
他走到门边,把门扣死死打了个反锁。
桑白回到房间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
短短时间内经历了死亡穿书重生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刚睁开眼,就被系统赶到福利院,忙活了大通功夫,还要和一个小屁孩斗智斗勇防止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他搞挂掉。
桑白太累了。
洗完热水澡躺到床上,堪称一秒昏迷,再次找回意识,外头天已经黑了。
整个房间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花园里路灯的微弱光芒透过未拉拢的窗户照进来,隐约能辨见家具模糊影子。
桑白揉着额头坐起,低低轻吟一声,摸出一旁手机看时间。
晚上八点了。
她脑子呆滞放空几秒,才反应过来目前状况,桑白揉揉越发疼痛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
赵纪宁还没吃饭,也不知道在房间里会不会饿死。
桑白走到走廊尽头敲开他的门,明显是自己想多了,自古以来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相比于她此刻的萎靡不振,里头的人显得精神多了。
赵纪宁立在门内手握着门把,充满防备的姿势。漆黑眸子在昏暗中泛着亮光,定定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