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拉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烧坏了脑子,可别记不得自己是打哪来的啊
喂,你家人,或是朋友,同学也行,随便告诉我一个人,我帮你联系他们
裸男自始至终不说话,只怔怔看着她。
若拉说得口干舌燥,沟通效果却令人心塞。
醒都醒了,没自己什么事了吧
她略略定了定神,指着走廊说:我给你叫护士去。
找来护士,她礼貌性的跟着走进病房,站在一步就能迈出门口的地方,用凝练的肢体语言表达了床上这个小哥哥和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做好事不留名,现在可以走了吧这几层深意。
可惜表达的对象一个不拿正眼看她,一个似乎只能看得懂空气。
护士量了男孩的体温,麻利的给他挂上一瓶葡萄糖水,回头对若拉说:内科外科精神科,B超CT核磁共振,输完液检查去吧。
若拉额角抽了抽,后悔自己昨天遛大毛时没买一张水逆退散符。
小护士走后,若拉来到裸男床前,咬了咬下嘴唇说道:我不认识你你听得懂吗?
小哥哥抬起一双不大不小,干净利落的眼睛看着她,窄到几乎内双的眼皮微微颤动两下,若不是眼神太迷茫,这双眼睛便会酷到她不太敢直视。
若拉耐心等他给个回应,就在她即将放弃直逼对方灵魂的凝望时,对方突然开口,沙哑嗓子里蹦出几个字。
哪
Aurora
若拉一怔,男孩吐字不清,听着像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说什么?
若拉凑近了些,竖着耳朵听。
哪
男孩眯起微长的眼睛,四下打量。
医院,这是医院。
若拉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门,好像对着家属院里耳背的张爷爷喊话一样。
男孩眉毛簇了簇,耳膜有点疼。
他掀开床单,长腿落地,春光顿时一览无遗。
若拉还没来得嗷出一嗓子,男孩脚一软,跪倒在地上,修长四肢微微颤抖,皮肤苍白得像是从来没有见到过阳光一样。
床单,你床单忘了。
若拉扑棱着绕过病床,掀起床单扔到男孩身上。
家属怎么看着的?下次注意点。
小护士一边给被子里的裸男重新扎上针头,一边教训若拉。
若拉一晚上遭了这小护士许多数落,句句都觉得冤枉。
她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刚才搬运这货上床时,险些压断自己一截小腰,手忙脚乱中还差点闪瞎自己一双纯洁的眼睛。
你家人,朋友,或是同学的联系方式,随便告诉我一个好不好。
尽管裸男的问题显然不是出在耳朵上,若拉还是习惯性的拖长声音,拔高音量,以期他能一字一句,听得真切,辨得的分明。
裸男靠在雪白的枕头上,疲倦的摇了摇头。
没有吗?怎么会没有?
若拉听到自己绝望的心跳。
男孩眉头紧锁,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得分明,看上去是真的努力在想了。
你再好好想想。
若拉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感觉有点虚脱。
男孩疲倦的闭上眼睛,沉默,沉默,然后在沉默中睡着了。
若拉看了眼头顶那一大瓶葡萄糖,调慢了点滴的速度,疲倦的走出了急诊病房。
助人为乐到这个份上,雷锋叔叔对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微词了吧。
她沿着清晨空寂的马路往回走,绕过Q大旧校区古香古色的红墙黛瓦,清晨林荫未浓,阳光尚还可亲可爱,她路过街边买衣服的小店,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都是女装店,而且还都没开张。
她跟橱窗前的模特默默相了一会儿面,才发现自己正在记挂着裸男没有衣服穿。
人是她送去的,如果他裸奔吓倒了医院里骨质疏松的大爷大妈,她会感到良心不安。
若拉挪动脚步,继续向家属院的方向走去。
大毛听到开门声,嗷呜着准备给主人一个热情的法式拥抱。
若拉一闪身,由着大毛把自己平拍在门上。
她给大毛添食加水,然后从冰箱里翻出半块面包,边吃边走进若文常驻的客房,从衣柜里挑了身T恤短裤,若文腿长个子高,貌似比裸男矮不了几公分,衣服尺码应该跟那人差不多,出门前又顺手把若文平时穿的一双人字拖也塞进了袋子里。
拿完衣服,给手机插上充电宝,若拉又径直回了医院。
在医院餐厅买了两个大包子,一碗小米粥,拎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走进病房。
神秘的小哥哥还在睡觉,输液瓶子里的点滴还剩最后一点。
猪肉大葱陷的包子,味道很有穿透力,不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病房。
熟睡中的男孩鼻翼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像是被食物轻轻敲醒了沉睡的心灵。
他茫然四顾,目光扫过窗台上一盆盛开的月季,扫过病房雪白的墙壁,扫过若拉的巴掌小脸,最后胶着在床头那两个白胖富态的肉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