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瞧着她面色,一时竟有些忐忑,他怕他终究还是一个人。
媚生没说话,微转过头,忽而瞧见了山脚下一处桃林,芳菲早已尽,枝头已结满了果子。
她愣了一瞬,忽而想起上一世,裴衍卧在她的墓前,说的那句:“别怕,我一直都在。”
她眼里起了点雾气,轻轻感叹了一句:“竟是有处桃林。”
李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微微愣了一下,忽而轻笑:“我竟常梦见一处桃林,梦里漫山的芳菲,每一株都是自己植的。”
“桃林?”媚生心下一惊,急急转头去看他。
李珏仰起头,有些难为情的开了口,那耳根上的一点红晕,又让媚生一阵恍惚。
他说:“你怕是给朕下了蛊吧?朕.....朕很早便开始梦见你。”
“有时是在细雨霏霏的扬州,你坐在天井里绞花汁。有时是在盛京,你临窗描眉,满院子的烟火气。”
当然还有那些香艳场景,或是在船上,或是在书房,只这却不好说出口。
顿了顿,他眉头皱起,有些迷惑道:“朕从未来过扬州,竟会觉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尤其是城郊的那片桃林。”
这一句句落在媚生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你.....”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眼里起了雾气,喃喃道了句:“我随你回宫。”
李珏一时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带了些忐忑,小心翼翼反问道:“你要随朕回去?”
待看到那人点头后,巨大的欣喜便升腾而起,让他整个人都如卧云端。
他一刻不敢耽搁,生怕媚生又反悔,急急回了府衙,连着熬了三个大夜,将江南事务处理利落,便即刻启了程。
一路上跑前跑后,嘘寒问暖,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看的福全有些心塞,他心中顶天立地的帝王,竟沦落到这一步。
进了京,免不了又是一番忙乱,官员们匍匐相迎,亦有身份尊贵的外命妇来迎中宫之主。
媚生下了轿,迎面便看见着了宫装的许悯月。
她趋步向前,要来搀媚生的臂,却被皇后娘娘身侧的大宫女手臂一挡,将人拨了个趔趄。站在人群前便有些尴尬,微微咬住了唇。
要说现如今,她即是圣上亲认的义妹,又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自然是最有资格来迎皇后的,竟被这样无视了去,自是不好受。
她看着媚生明艳张扬,高高在上,接受众人朝拜,而那个位置本该是她的。
心里酸涩难耐,便丢了理智,许悯月亦步亦趋跟在媚生身后,眼见要进宫门,忽而轻柔道:“娘娘小心门楷,近来见娘娘身子清减,想来是劳心了,听闻马上要选妃了,日后宫中有了帮手,想来娘娘也能得会子闲。”
媚生脚步顿住,回头瞧她,也不做声,只轻笑一声,忽而往后倒去,软软跌在了玉阶上。
一旁的大宫女小橘便惊呼起来:“娘娘,娘娘!”
李珏刚进了宫门,正被簇拥着往太和殿走,听见这声音,身子都绷紧了,几步跨过来,将人揽进了怀中。
许悯月一愣,忽而觉出些慌乱,想要上前探看,不妨腹部挨了一脚,重重跌在了沁凉青石上。
她仓皇抬起头,便见李珏一脸怒气,将怀中人护的紧紧的,声音里掩不住的冷寒:“悯月,今日若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你断不能轻易脱身!”
“不,陛下,臣妹......臣妹并没碰娘娘啊。”许悯月捂住肚腹,有些不能相信,这是她的珏哥哥伤的她。
“别怪悯月。”媚生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拽着李珏的衣摆,细若游丝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因着听悯月说陛下要选妃了,一时分心,竟跌在了玉阶上。”
李珏眉头皱的更深了,眼刀子在许悯月身上豁了一遍,正色道:“悯月,因着母妃的遗嘱,朕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往后,这宫中你便无需再来,以免又说话不知轻重,惹了皇后不快。”
他说完,一眼未再瞧她,将怀中的人抱起,步伐稳健的往养心殿而去。
许悯月望着那挺拔背影,一时有些失神,忽而瞥见她的夫君王凛,一身玄色,站在人群之中。
她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要去寻,却见那人并未分她一个眼神,正含了忧色,看那道明黄身影护着的人。
她心里咯噔一声,脱口喊了声:“夫君。”
王凛猛然回神,几步过来将她扶了起来,语气里往日的关切全无,含了责备,低低道:“悯月,你不该如此。”
许悯月身子晃了晃,瞧着他神色,脱口而出:“你......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王凛叹息一声,忽而道:“悯月,夫妻间最要紧的是坦诚,你可对我坦诚过?”
他说完,倏忽转了身,只道:“且先归家吧。”
说着已是大步而去,同李珏一样,留给她的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
媚生被李珏困在怀里微微有些闷,抬起头,去扯他的耳朵,委委屈屈道:“陛下要选妃了?”
李珏轻咳一声,躲开了她的手,低低道了句:“都看着呢,有点样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说完看见她一脸气闷,忽而弯了唇角,故作忧色:“要求新帝选妃的折子已是积压了一摞,怕是压不住了,想来还是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