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辞觉得,若不是他自幼听某些尖酸又刻薄的言语听惯了,将一颗心包裹得无比坚硬。只怕是撑不到机械音给予的三天时间便已经先被夏溪知给气嗝屁了。
夏溪知洗过澡,穿着睡衣靠在床上休息。这两天有好几个经纪公司联系她,问她有没有意向签约。
夏溪知将几个公司做了记录,又上网搜索资料一一对比,最后再一一排除。
都不行。
她打了个哈欠,倒是也没有很着急。个人单打独斗虽然困难了点,估计也拿不到太好的资源,但现在《暗涌》的拍摄才到一半进度,她也不用太过担心。
忽的,夏溪知的耳朵动了动。她扭头看向门的方向。门外的喧嚣声随着脚步渐近变得愈发清晰。夏溪知翻身下床的时候还不断在脑海中猜想,好端端的怎么吵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陆朝辞出事了?
她看了眼门外的天,距离陆朝辞大爷遛弯也就过去二十分钟而已,陆朝辞遛弯的速度没那么快。
她打开门目光朝楼梯口走过去。只见刘伯跟老母鸡挡小鸡似的挡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满是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冷沉的表情。
“陆先生,这里不是很欢迎你。”
陆先生?
在陆家,除了老爷子和陆朝辞之外,只有一个姓陆的。而能被刘伯用如此冷淡疏离的态度对待的,也只有一个陆林——陆朝辞的亲爸。
也就是忽悠原主签了陪葬协议的大傻逼。
夏溪知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正好能看到陆林。
陆朝辞的长相有几分遗传了他爸,但更多的却是遗传了那位早逝的母亲,所以看着比较顺眼一些。
陆林全然不同,中年男人五官硬朗,此刻整张脸因为酒意上头被熏得有些红。他单手拉住楼梯的扶手,一只手想要拨开在前面乱晃的刘伯。
手臂甩动了几下也没拍到人,陆林显得有些恼怒,“臭老头子你给我滚开!”
刘伯冷着脸,还是那一句:“陆先生,这里不欢迎你。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他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想少爷和你闹得难看,就趁早走。”
少爷两个字像是触动了神经末梢,原先还醉意熏熏的男人突然目露凶狠,他瞪着刘伯,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你给我闭嘴。你不过是我陆家的一条狗,你也配和我说话?”
“呵,老头子,臭小子没一个好东西。明明我才应该是陆家的当家人,死老头竟然想越过我把财产都留给陆朝辞那臭小子?想得倒是美。还好啊,还好连老天都是站在我这边的,陆朝辞活不了多久了!”
陆林一把推开刘伯,目光竟是落在了在一旁看戏的夏溪知身上。
他眼里的酒意消退了些,嘴角勾起笑容,“到时候,他的财产他的人都是我的。”
陆林回头,笑着看刘伯,“你说是不是啊,死老头?”
刘伯一张脸板得紧紧的,腮帮子一抽一抽,垂落在腿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若不是还清醒地知道陆林是陆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刘伯铁定就一拳头怼上去了。
不说他这老胳膊老腿能不能打过正值壮年的陆林,起码不会憋着口气难以抒发。
刘伯深吸了一口气,还记着站在一边的夏溪知,他提醒道:“夫人,您先回房间吧,记得把门锁起来。”
夏溪知看了他一眼,心知刘伯是为了她好。
《登顶娱乐圈》中关于陆朝辞的戏份很少,因此作为陆朝辞父亲陆林的描写更只是寥寥一笔而已。但这一笔的叙述中便是讲述陆林为人有多么无厘头。
对儿子的妻子下手,这种事情他真的做得出来。
毕竟,陆林他没心没肺,更不要脸。
陆林听到刘伯对夏溪知的劝告,脸上浮起笑容。他扶着扶手往上走,伸手一拽。这次倒是有了准头,恰巧拽住了刘伯的领口。他逼近刘伯,又将人往后一推,刘伯身体一个踉跄。
栽倒在地的一瞬间,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生生将人给拎了起来。
刘伯这颗心七上八下,砰砰跳动间以为自己这次起码得去医院住个几个礼拜,结果一扭头就看到夏溪知面无表情地抬手拎着他的衣领,紧接着将他放到了一边。
刘伯:“?”
夏溪知挡在刘伯的面前,冲陆林露出一个笑容,“就是你忽悠我签的协议是吧?”
陆林因为喝了酒反应有些慢,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夏溪知在说什么。他笑了一声,哑着嗓子笑:“当初不是你说你对陆朝辞爱意绵绵,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了?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
“是吗?那我应该谢谢你?”夏溪知挑眉看他。
两人之间的交谈听上去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刘伯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心中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原意是不想让陆朝辞知道陆林来过。
陆朝辞厌恶陆林厌恶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但凡陆林碰过的东西、踩过的地板都必须由佣人仔仔细细打扫消毒。
今天陆林来得时间不凑巧,陆朝辞刚好出门了。
刘伯就想着,若是能在陆朝辞回来之前赶走陆林,就全当没发生过陆林来这儿的事情。
但现在……
刘伯颤抖着手指拿出手机给陆朝辞拨去了电话。听着里面传来陆朝辞含笑的嗓音时,刘伯几乎热泪盈眶,“少爷,陆先生他突然过来了。您要不要回来一趟?夫人她……”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刘伯就看到陆林朝着夏溪知伸手了。
夏溪知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还没个一百斤,怎么挣得过一个成年男人?
然而令刘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夏溪知一把拽住陆林顺过来的手腕,狠狠往里一折。紧接着一抬腿,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尖叫中一脚将人踹下了楼梯。
新仇加旧恨,夏溪知对陆林没半点客气的。
站在楼梯台阶的最高处,她冷眼看着陆林跟个球似的咕噜咕噜滚下去。男人的腰撞上沙发,发出一声闷哼才堪堪停下来。他蜷缩着身体痛呼,仅剩的那一点酒意却彻底退散。
疼痛彻底取代了醉意。
夏溪知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站在男人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有点冷,“我的谢意,你还承受得起吗?”
“夏溪知,你他妈的……!”
拖鞋一把拍在陆林的脸上,抽得男人嘴角发麻。
夏溪知单手拎起他,“不是要我谢谢你吗?我谢谢你大爷的给老子折腾这么多事!”
嘭——
扔垃圾似的将男人一把扔出了房子外,夏溪知冷着脸回头走去。
赤着脚踩到只剩下一只的拖鞋,她弯腰捡起,又一个扭头朝门外走去。
拖鞋再次甩在陆林的脸上,她轻嗤,“成双成对,谢谢你啊。”
…
刘伯沉默地看着夏溪知在自己面前走过关上门,他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补全,“我觉得您可以不用回来了。”
陆朝辞:“……”
言钦:“……”
刘伯对刚才的画面心有余悸,捂着心口嘟嘟囔囔,“是我太着急了,就是啊,能立刻扶住我还把我拎起来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被陆林欺负?”
陆朝辞:“……”
言钦:“……”
几秒钟的沉默以后,陆朝辞揉着眉心道:“你先让人收拾一下,我现在就回来。”
“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陆朝辞狭长微上扬的眼角还在不停的跳动。虽然没有亲眼见识到某些画面,但陆林撕心裂肺的尖叫就像是一把利剑能轻易刺穿人的心脏。
让听到的人都觉得瘆得慌。
也不知道给亲身经历的刘伯留下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寂静和沉闷之中,陆朝辞听到言钦一本正经的开口,“陆少,我觉得夏小姐挺适合当咱们陆家的少夫人的。”
陆朝辞面无表情,“你闭嘴,你刚刚还在跟我逼逼赖赖说夏溪知没半点女孩子的样子。”
*
等陆朝辞回到家里,别墅和他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刘伯已经调整好心情站在门口等着陆朝辞回来。见陆朝辞脸色与出去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他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又受到惊吓的心情也逐渐缓和松懈下来。
“陆少,您回来了。”
“夏溪知呢?”陆朝辞问。
刘伯清清嗓子,又指了指二楼的房间,“在休息呢。刚才有位佣人上去给夫人送了双拖鞋,说夫人正坐在床上看电视剧。”
想了想,他又补充:“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言钦抽着眼角想,暴揍了一个人渣,心情能不好吗?
夏溪知天天把陪葬两个字挂在嘴边,可想而知对陆林有多讨厌,今天陆林送上门来给她打,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刘伯不知道言钦的想法,跟在陆朝辞的身边一直絮絮叨叨的,“该换的东西我都让人换过了,连夫人的那双拖鞋我都给扔了。陆少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整理整理的吗?”
“不用了。”陆朝辞推着轮椅上了二楼,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间大门,一时半会儿也摸不准要不要去慰问一下夏溪知,他回头,“你们都去休息吧。”
言钦点头离开,刘伯却迟疑了一下。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老脸有些尴尬。
“刘伯,您在我这儿和爷爷没什么区别,所以您要是有什么话想说,不必跟我见外。”
“我,我其实就是想问问夫人她……今天打了陆先生,也不知道陆先生会怎么对付她。”
陆朝辞弯了弯眼睛,“这您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诶,好。那我就先走了。”
对于刘伯来说,没有比陆朝辞的承诺更值钱的。陆朝辞只要开口说要维护夏溪知,那么即便是老爷子也拿夏溪知无可奈何。
更别提陆林那个废物了。
刘伯下楼时又突然想起点什么,扭头对着陆朝辞笑了笑,“所以,为了能好好保护夫人,陆少也要坚强一点。”
陆朝辞愣了一下,失笑。
他没说话,眼底却残留着浅浅的笑。
刘伯的意思他懂。
以前的他或许只是一笑而过,现在的他,说不定可以期待了。
陆朝辞敲了敲卧室的大门,听到里面传来夏溪知的声音才推门进去。夏溪知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个平板,嘈杂的对峙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来,夹杂着几道撕心裂肺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