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脑子里存了现代人的记忆,但这十五年得过且过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已完全是个古代人。陈家虽比不得这建康城里头的王谢二家,但也算得上是个背景不错的家族,陈绮身为嫡女,父母双全,这十五年以来小日子过得舒适万分。
但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
陈绮原以为族中会将她嫁到一个差不多的家族,只是那谢家的婚书到了陈绮面前,她差点便要晕厥过去。
阳夏谢氏。
虽是王谢二家皆是这建康城中的大族,但若是谢家敢说第二,也无人敢说第一。
能够攀上谢家,这般高嫁,陈氏一族自然求而不得,唯有阿爹阿娘担心她嫁到这般高门大户受人欺负,含着泪问她,愿不愿。
其实也没有什么愿不愿的,她这心里头没有喜欢的人,嫁了这谢家的郎君也是不错的。
平日里头听婢女们私底下聊起,说是那谢家的郎君个个芝兰玉树,既有财有色,出身高贵,她嫁过去做个嫡妻自然也不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到了出嫁的日子。
陈绮心中坦然,虽是自己要出嫁,可是既无哀伤,也无喜悦。
乌衣巷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络绎不绝。迎亲的队伍犹如长龙,络绎不绝。陈绮坐在轿子里头,娘亲的哭声也渐渐湮没在喧嚣声中,再也听不到。
她再不是陈家的人了。
十五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八抬大轿很是稳当,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陈绮昏昏欲睡之中,轿子陡然停了下来。
“郎君。”侍从恭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陈绮立马端坐了身子,将歪歪扭扭的盖头扶好,抖擞了精神。
轿子倾倒下来,陈绮的身子向前栽去,随后便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陈绮的视线透过盖头下那一片,只得看到那人也穿着一身喜服,腿格外的修长。
陈绮想将身子站稳,但轿中狭隘,难以容下二人,便又歪倒了身子,这一倒,鼻子便撞在了男子的小腹上。
男子的身量比她高上许多,陈绮想要道歉,但这般同他贴着,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妥当。
这般一僵持,男子的笑声却是低低的传来,泠泠铛铛,犹如珠玉落玉盘。
“卿卿便这么急不可耐么?”仅仅是调笑的话,嗓音温柔,没有半点高傲的姿态。
陈绮的心急促跳了跳,脸上也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来。
这个人是他的夫君啊。
虽是没见到模样,但是比想象之中的,更加好。她其实,非常喜欢温柔的人。
“来,我扶你下轿。”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陈绮白皙剔透的小手,他的手极大,能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
陈绮在盖头下,缓缓露出了一个笑意来。感觉在他身边娇娇小小的,应当是会被宠的着的吧。
陈绮被他带下轿子,耳畔又是喧闹的声音。谢家作为世家大族,自然规矩极多,陈绮出嫁前母亲特地请了人来教导她规矩。只是规矩太多,她勉强记住,如今应对起来有些吃力。
嫁过来时,陈绮听说过,她的婆婆生下第四个儿子之后便因为身体虚弱撒手人寰,而公公思念亡妻,没几年便也去了。如今谢家这一房的事务,都是他这夫君在管。
这般年轻便没了父母,应当是很孤寂的吧。她比他这位夫君幸运得多了。
虽是没有公婆,但叁拜六叩九礼却不能免去,陈绮被折腾得都快要昏过去,只是身边的男子从始至终都在从容应对,没有丝毫窘迫。
而他也细心的注意到了陈绮的疲倦,推了几杯酒盏,便唤下人将她送到了房里。
婚房被布置的成大红色,陈绮坐在榻上,不敢将盖头扯下来。
不过幸而,过了半刻钟,门便被推了开,脚步声传来,逐渐接近,最后一双靴子落在了陈绮的视线里头。
“抱歉,让你等久了吧。”男子的温柔的声音落下。
“没关系……”陈绮觉得脸有些发烫,手紧紧的攥着膝盖上的裙子,不知盖头被揭开之后,她眼前的人,是个什么面目。
正当陈绮这般想着的时候,盖头便已经被挑开。她还没做好准备,视线里头便已映入了男子的容颜。
谢家的郎君个个都犹如那芝兰玉树一般呢。
当初婢女私下讲的时候,她虽是也有所揣测,但想了想,怎么真的会有人真有那般仙人般的模样。说到底,一传十十传百的,再普通的事情也被传的玄乎了。
可是,当他真的在他眼前时。陈绮便觉得,原来传言,也有真的时候。
朗眉星目,面如冠玉,如今正着红色的喜袍,真的好似那九天之上的仙人被染上了人间烟火色。
令陈绮不由得恍恍惚惚,想起他的名字来。
“谢……恪……”
只是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又呆呆念了出来。
“是我。”男子唇角微微勾起,露出笑容来。
陈绮听了他的话,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将夫君的名字念了出来,她下意识便用袖子捂住了嘴。
只是这般小动作,落入男子眼里却教他笑意更深,也愈加觉得眼前姑娘的可爱。他伸手拿开她放在嘴上的袖子,用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对上他有些惑人的视线,低低道:“卿卿,春宵苦短。”
他的嗓音低哑惑人,又加之昏黄的烛火,陈绮只觉得身子发烫,努力的将自己的视线移到别处。
“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陈绮的声音极低极柔,甚至还带着一份她自己不敢相信的娇媚。
“可是我等不及了……”谢恪笑道,伸手从桌上拿过酒杯,将其中的酒一饮而下,捏着陈绮的下巴吻了下来。
他的吻很温柔,教陈绮情不自禁的便张了口,酒水被她口对口的喂到嘴里,陈绮未曾喝过酒,有些被辣到,眼中氤氲出泪花来。
“唔……”她有些委屈的闷闷出声。
只是在这眨眼间,她的身子便已被谢恪放倒,整个人倒在软塌上。身下的被褥里夹着干果,搁到了她的背,她皱了皱眉头,又道:“被子底下……”
谢恪低叹一声,似乎有些不满,他将陈绮放在一旁,直接将一床被褥折迭系好,丢到了角落里。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陈绮纳罕的片刻,他便又将陈绮压倒在床上。
“现在可以了么?”他的嗓音极低,已是明显的在压抑着情欲,这般状况,却还是征询她的意见,教陈绮心中一暖,随后含羞点了点头。
这个人以后,便是她的夫君了吧。
她心中暗暗想着。
有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