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太医原本毫无紧张的神态,都被李溯情绪感染的心中忐忑,他擦擦额间的汗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身子很是健朗,只女子生产,都需耗费些时间,还请太子殿下耐心等候。”
然而第二日,李溯见还未有果,心中焦虑不已,他蹙眉坐于正殿内,攥紧的手心中全是汗渍,耳边时不时还能听闻到内殿中常之茸压抑的呼声。
从日出等到日落,这一日,京中下起了第一场冬雪,银光点点从空中飘散落下,天空也被照映成浅浅的粉黛色。
夜色静谧之时,内殿终是传来了一声轻亮的婴啼。
李溯站起身,快步行去,曾太医已是抱着锦被中的小小婴孩,连声恭贺道:“恭喜太子殿下喜得小郡主!”
李溯却是跳眼看去床榻上的常之茸,见她汗湿的面颊,朝自己虚弱的抿唇笑,一颗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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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二十一年十月,太子妃诞下女婴,当日夜空粉黛之色映天,不仅东宫内所有人欢心不已,连同京城百姓都传闻此女定非凡胎,能引来初雪,瑞雪丰年之势,大吉之兆。
太子为其赐名,思知。
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
景帝得知并非是小皇孙后,只传来一封圣旨,得以加赏。
同年年底,新春宫宴之上,小郡主初次亮相,便嚎哭不止,出奇的是她睁眼见到景帝后,一双大眼含着泪就咯咯笑,惹得景帝心头一热大为欢喜,当晚亲自抱着小郡主坐于龙椅之上用膳,众人皆惊。
从此景帝宠爱小郡主的趋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隐隐有超过那对皇嗣龙凤胎的架势。
元初二十二年,春,景帝兴起为小郡主于宫中修建了一处游玩花园,命名思知园。
同年炎夏,景帝例行去行宫避暑,为了带着小郡主,连同太子和太子妃一同前往了行宫。
同年秋分,宫中到了一批上供而来的葡萄,小郡主极为爱吃,景帝悉数将贡品赏给了东宫。
同年初冬,小郡主牙牙学语,已会发声,景帝为她大办周年宴。
抓周宴上,小郡主挥掉了桌上所有的物件,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一旁的枣泥糕,口水直下,再度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景帝甚至直言说道:“往后宫中的所有珍贵糕点,都送一份到东宫。”
连常之茸都有些无奈,小郡主如此胸无大志,一心只想着吃,这也就是她自己生的了,若不然也想笑话一番。
当日抱着李思知回东宫后,她仍然情绪高涨,还沉浸在抓周宴上激动的丝毫睡意全无,常之茸怎么哄都哄不下。
李溯蹙眉看着,对年岁尚小的李思知说道:“你若不睡,便自己留在这里。”
李思知看出李溯面上不悦,小家伙撇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甚是委屈,口齿不清的坐在地上说道:“木、木妃……他坏坏、凶知知…呜呜……要小虎个个…”
母妃,他坏,凶我,要小虎哥哥。
常之茸见状头疼欲裂,让一旁念双将李思江唤来。
念双忙去了,屋内李思知的哭声翻天,李溯眉头越皱越紧,完全没办法,而常之茸亦是拿什么东西哄她都不行,自她出生以来,只要是她哭闹,常之茸和李溯都丝毫没有对策,只能百般无奈的看着她闹。
这时殿外念双带人来了,已快六岁的小虎,现下的李思江,身子拔高了许多,也因年幼习武壮实了许多,这几年看着越发的稳重。
李思江行至院外时便听到了哭声,才一进门,李思知余光瞥见了他,哭声立止,脸蛋上还挂着泪珠,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看向来人,咧嘴讨笑。
“小虎个个,抱抱。”
李思江上前,熟练的将她抱到床榻上。
明明两个都是小孩,看着李思江陪在她身边,她就能乖巧的模样,常之茸是终于放下心来,对他说道:“小虎晚上便守着她睡罢,我也实是无法了。”
李溯亦对福田吩咐道:“再搬一床榻来。”
福田赶紧带人去了,李思知的寝屋内便多了个李思江的床,这一□□,或许连常之茸都没想到,会直接□□到十岁,但这便是后话了。
折腾了一整日,常之茸二人略显疲惫的回到了寝殿。
合衣躺上床榻时,常之茸不禁感慨道:“知知的性子不知随了谁,太过调皮顽劣。”
李溯闻言抿唇一笑,抱着常之茸躺下,在她耳边说道:“之茸幼时便是这般。”
常之茸听了立马睁大眼否认:“哪有,我幼时才不会这样无理取闹。”
“是吗,那是谁时常带着我偷跑去长安街买零嘴。”
李溯轻笑。
常之茸抬手轻戳了一下他,脸红道:“还、还不都是为了你。”
“那又是谁喜欢爬树摘杏子吃?”
“……杏、杏子也是给你吃的呀。”
“还有跑出去被人偷了银钱。”
“阿溯……莫说了,知知性子随我还不行吗……我怎知自己幼时竟有那般淘。”
常之茸面色通红,负气的背过身,不理李溯。
李溯抱紧她,亲了亲她气鼓鼓的面颊,唇角勾起:“之茸,不管你是何性子,我心中都只有你一人。”
常之茸身子一顿,她差点就信了。
要不是身后有个不明物体迅速膨胀,李溯这番话还真是能让她甜进心里。
常之茸还未说出拒绝之意,便已被人压在身下,扑面而来的是李溯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完全将她笼罩在内,身子不觉便柔软无力。
自是一夜春宵。
第二日,常之茸自然又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午时她才起身,于正殿陪着李思知和李思江用膳。
李思知看到她,扬起小脸,鼓着嘴巴:“木妃,是懒虫。”
常之茸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气道:“整日便会编排母妃,顽皮。”
李思知转头就拉着李思江的衣袖,委屈道:“小虎个个,鼻鼻。”
李思江摇头道:“无碍。”
又把常之茸气的够呛,这小丫头从来不亲近她和李溯,对李溯还能有几分惧怕,对自己是十足的赖皮。
李思知最喜欢的是她的小虎哥哥,还喜欢总给她赏赐东西的皇爷爷,除了这二人,她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不高兴了能把东宫掀翻天,一旦出了宫,又是另一番模样,能装的乖巧可爱懂事明理。
在纤月姑姑面前灵巧听话的不行,说出她在东宫内的事迹,纤月姑姑都不敢相信。
十一月初时,京城已是一片白雪皑皑。
东宫内收到一封信件,是从容县而来,常之茸忙拆开信,一目十行迅速查看。
而这一年的时间,她也已经大大小小收到了徐郎中和吴太医共十余封信件,多数都是报平安和没有寻得任何有关殪瘟线索的内容。
然此次的信件却不同以往,足足三页薄纸,满是字迹。
那感染了殪瘟的容县偏僻山村,没有一户百姓逃脱,全部死于殪瘟之下,但好在没有扩散而出,遂除了当地之人,鲜少有人知道此事。
徐郎中和吴太医二人在容县,为了寻根朔源,一待便是一年时间,如今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有所关联的源头。
信中所言,那殪瘟的起源,竟是老鼠。
第79章 . 灭鼠 常之茸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吴太医查询了当地整个容县的水源, 皆是山泉之水,澈底澄清,不存在任何问题, 齐家村之人患殪瘟排除了水源问题, 遂他便带着徐郎中又到访邻村, 询问有关齐家村近半年来的蹊跷之事,生怕遗漏哪些细节之处, 然耗费了许久, 也没有个结果。
二人商讨过后,便觉得如此偏僻之地, 又都是寻常百姓,不似是会有人故意制造殪瘟,多半还是病从口入, 因此二人又继续调查当地百姓所食之物, 容县临山,且四面环山,不少村子都坐落在不同的山头和山涧中,这里的人水源和食物皆是在山中取材, 看不出任何异样。
徐郎中甚至将山中的蘑菇都采集了一番, 挨个查探是否与殪瘟有关,然皆是无用之功。
吴太医与徐郎中当真是犯难了,这里的山郁郁葱葱, 物种齐全, 如何能将整座山的生灵植物都查探一遍, 恐怕就是耗费个十年二十年,都不见得能有结果。
最终徐郎中又跑去了当地邻村,去询问齐家村的人平日都爱吃什么,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齐家村是整个容县最为贫穷的山村,村里的人时常吃都吃不饱,因为他们村子男丁少,能够上山打猎的人更少,供给的食物亦没有多少,每年都是省吃俭用,还有人说,听闻一年多前起,齐家村就流行吃老鼠肉了,因为老鼠盗洞还时常偷粮,齐家村的人便开始抓老鼠,将其蒸炸煮炖花样奇多的吃下,如此还解了一时的饥饿。
后来,齐家村的人觉得老鼠肉比猪肉还好吃,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有人患了殪瘟,整个村子的百姓身亡。
吴太医二人得知此消息后,立即展开了对当地老鼠的调查,这一查不要紧,便真的发觉殪瘟之源,竟是老鼠!
常之茸看完信件,整个人都觉得背脊冰凉,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一年不到,殪瘟就要在京城爆发,她一定要在爆发之前,将其根源阻断。
当晚,李溯回到东宫时,便见到常之茸伏案在桌,盯着一张京城的地图看的入神。
李溯从身后抱住她,常之茸才回过神,侧过头惊道:“殿下何事回来的?”
李溯不满:“方才回来,看什么如此入神?”
常之茸回过身,正色道:“殿下,京中当尽早灭鼠。”
李溯微愣:“为何?”
为何?常之茸想了想,编了个理由。
“老鼠虽小,但数量繁多,亦是给京中百姓带来了许多不便,盗洞偷粮不说,若哪日引发鼠潮,不仅百姓受苦,或许还会影响到宫里来。”
常之茸言语很是郑重,李溯便正色了许多,可他心有疑惑:“历来也未曾听闻京城有过鼠潮,现下老鼠已是如此多了吗?”
多不多常之茸不知道,她只是想杜绝京中有任何一只老鼠引发殪瘟。
最终李溯应下了,他说道:“明日我便上奏给父皇,灭鼠乃是小事,应当很快便会批下。”
常之茸点点头,稍微放宽了心。
李溯见她神情如此紧张,将人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问道:“之茸可是又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常之茸一愣。
李溯继续道:“曾经刚入宫时,你便有预感那一年的宫宴上会有人行刺,果真便是如此,此次可是同那时一般?”
常之茸闻言,将头埋进李溯怀中,犹豫了片刻,才点点头。
“这次的预感,或许比当年宫宴还要可怕的多。”
闻言,李溯也蹙起了眉,他微微垂头,双臂用力,紧紧的抱住怀中之人,他能感受到常之茸身子的冰凉,低声安抚道:“莫怕,有我在,若你需要我做什么,便告诉我。”
李溯没有问她是什么预感,亦没有刨根寻底的想要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些预感,他只是单纯的抱着常之茸,听信她所有的话,愿意为她做所有的事。
常之茸心中微微颤,鼻息间全是李溯身上凛冽的气息,让她深陷其中。
李溯对她的好,许是这辈子都偿还不完的。
“有阿溯在我身侧,我便不怕。”
十日后,京中忽然掀起了一阵灭鼠之风。
且是朝中下旨,有官员领头,太医院研制的灭鼠药,扬言要一举歼灭京中所有阴沟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