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渊实话实说:“当时没有。你走后没几个月,我就回了英国,我可能没和你说过,我家在那里,家里有点事儿,处理完之前都脱不开身。后来再回绥平,是六年前,我找过你,但没找到。”
六年前宋君渊在绥平待了整整半年,问遍了所有认识的同学老师,找过私家侦探,甚至托人查过当年的学籍档案和所有尚存的视频监控。
那么劳心尽力的过去,一条一条街道奔波的日子,在熟悉的转角经久惦念已经摸不到的人,一步一步丈量她们曾经走过的地方……这一切到了宋君渊这里,说出来的也不过就是找过两个字而已。
顾念听到这些倒是也没显得有多失落,他点点头表示了解,而后继续说:“可当时你明明说,我们不合适。也就是说,那时候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对吧,为什么现在又说喜欢我?”
还没等宋君渊开口,顾念倒是又紧接着道:“你可千万不要说是因为愧疚什么的,我说过,你真的不欠我什么。”
“……有愧疚,但并不全是,主要还是我真的一直喜欢你,这才一直记了你这么久。当初……我当初也是喜欢你的,可是当时我刻意忽略了。”
宋君渊咽了口甜腻的咖啡,觉得果然是奶精加多了,喉口都觉得有些难受,她微清了下嗓子,“但我说的愧疚,和你说的可能不一样。我当初……那种情况那种心态,给不了你承诺,给不了你未来,所以我不后悔当初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我早该和你说清楚的,也不该用伤害你的那种方法让你离开,是我的错。”
彼时顾念遇到的那个人,是心里有执念的宋君渊,是那个表面放荡不羁暗地里却早就开始筹谋部署如何再回英国的她。
宋君渊对宋家的人从未妥协过,她想要拿到自己能够得到的一切,这念头不会因为遇到顾念就有任何改变。
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她不会甘心于单纯地沉溺情爱。
所以后来哪怕宋君渊频繁地想起顾念,怀念她们之间那些点滴的日常,任过往一刀一刀凌迟着日益千疮百孔的心,但说实话,她其实从来没有后悔过当时没有和顾念在一起。
宋君渊只是愧疚,只是觉得当时她明明早就应该和顾念说,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怎么能因为贪恋那一点温暖,就拖那么久?拖到她都有点舍不得了,才下狠心说了那么伤他的话。
十年前的她和他是真的并不合适,宋君渊一直知道,只是没在一开始就告诉顾念。
最后凭白伤了那么一颗干净剔透的心。
顾念闻言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去,问宋君渊:“那现在的你呢?”
宋君渊说:“现在我给得起你承诺,也给得起你未来。”
“宋君渊,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顾念看着宋君渊,他面前放着的是一杯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喝起来很苦,但掩盖在艰涩的味道之下的,是咖啡特有的醇香,得细品才能尝出来,“你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一直挺好的,所以我才接受不了你最后对我的态度,所以干脆离开,眼不见为净。可现在我明白了。”
“你在害怕,你缺乏安全感。”
宋君渊听着这几个字,猛然想起了顾念的那份入职记录,她当时轻瞟而过,觉得不重要因而忽略的那几个字——专业:金融学,辅修心理学。
辅修心理学。
宋君渊抿紧了双唇,双眼一瞬间凌厉,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剖析,尤其是她这种身处高位的人,就更不喜欢被人掌控了解。
可是……这个人是顾念。
顾念啊,那个愿意跟着她逃课,为她做饭,为她整理笔记对她那么好的顾念……
宋君渊忽然偏头笑了一下,她释然地看着顾念,微笑着开口,“所以呢念念?”
“所以你才会着急推开我,你怕你会离不开我。”
许多事情,直到长大了,再说起曾经,我们才会幡然明了,“你说你不属于绥平镇,那就说明,你属于别的地方,那里也有着某些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东西。拿不到,你会不安。”
“既然你说你一直喜欢我……”顾念对着宋君渊笑了下,“让我猜猜,怕给不了我幸福么?你把爱的稳固,堆积在金钱名利上?觉得没权没势,不配谈感情?可你就不怕你功成名就,我已嫁她人,活得幸福美满?”
不得不说……这话非常扎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
“还真没怕过……”然而被扎心地宋总监只是笑笑,平淡道:“我既然能这么想你十年,自然也能笑着祝你幸福。”
她这个人,确实没什么承受不起的。
顾念了然,悲观主义的强者,认为人生而苦难,在无望中挣扎过,无惧任何伤害,哪怕被打碎全部骨头,凭着一身傲气,照样也能站得挺直。
不怕痛苦,这种人,在某些时候甚至是享受痛苦的。
只是顾念尚且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于是他直接问宋君渊:“那天你所做的一切……是试探么?试探我对你还有没有感情。”
“不是。”宋君渊笑着否认,而后她倾身抬手轻抚过顾念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