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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前的上巳节,姜娆都是陪在父母身边一道去参加那场临水宴,  今年与容渟一道前去,  倒是新鲜。
    只是坐在马车中,她却不打算理会同在马车中的容渟。
    她微微垂着颈,撑着脸颊看向窗外,  眼中鹅黄浅绿交迭而过。
    三月时节,风光正好,微风沁凉中又带着点复苏的暖意。
    姜娆散落的几缕发垂在肩上,被风吹得飘起,露出了她纤细后颈。
    后颈粉白到有些异常,仔细看,能看出上面敷了厚厚几层粉。
    即使是几层粉,换是能隐约看出底下绯红的吻痕。
    昨晚姜娆想着容渟肩上被她咬出来的咬痕,一时又是愧疚,又是心软,对他有些纵容,让他得寸进尺肆意妄为,一整晚叫了几回热水。
    姜娆单是想到晨起后迎上丫鬟看她时促狭的目光,就羞恼得想打人。
    她铁了心要晾一晾容渟,马车停下后,即使看到他伸出手来要扶她下去,很不给面子避开,自己跳下马车。
    一同起住久了,她渐渐也知道了容渟到底喜欢什么。
    ——没什么喜欢的。
    他一不重口腹只欲,二不喜喧嚣热闹,不听戏不看曲不下棋,每日除了陪她以外,就是将自己关在书房。
    若说唯一痴迷……大概就是情//动时候,缠她缠得厉害,不知节制,不懂分寸。
    她怕他这样耗损身子,来找大夫给他看过,大夫说他好得很,他便更加有恃无恐。
    姜娆一想到这点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决心要冷落冷落容渟,她怕自己心软直接不看他的脸,一下马车就往前走,不回头,即使身后的男人表现得再可怜再无辜都没用。
    姜娆看到了朝她招手的扈棠。
    扈棠一身鹅黄襦裙,看上去十分规矩可爱。
    姜娆用手里的团扇掩着面,缓缓笑了起来。
    她见扈棠穿得如此规矩,从发髻到首饰半点无素日里随便穿戴便是的样子,便知道她这肯定是犯了错,心里没底气,才服从了扈夫人的管教。
    过去问了问,果然如此。
    扈棠穿着鹅黄襦裙,低着头,一会儿拽一拽自己腰间的系带,一会儿抓一抓自己的袖子,不用说话就能让人觉得她哪哪都不舒服。
    她手指拉拉扯扯的,不满地嘟囔,“我不过是搅黄了我娘给我安排的婚事,她就这样罚我。”
    “不等到你成婚的时候,这责罚换没个头呢。”
    姜娆与扈棠玩笑了两句,看着出现在不远处的那道人影,蹙了蹙眉,拉了拉扈棠的手,“十七皇子与你一道来的?”
    “呸呸呸,谁与他一道啊。”
    扈棠语气急起来,身上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打了个哆嗦,“刚上山时我就瞧见他的马车了,不知怎的一直跟在我的马车后面,甩都甩不掉。”
    见十七皇子望过来一眼,扈棠凶巴巴地瞪了回去,拉着姜娆绕到一棵柳树后,悄悄附耳在姜娆耳边,说道:“估计是看我与你的关系不错,想从我这里找接近你的办法,你刚与他九哥成婚,他心里指不定想使什么坏,这回宴会,你定然要跟紧我,千万别给他用些下三滥手段的机会。”
    姜娆颦了颦眉,十七皇子看她的目光不善,她心里倒也有远离的觉悟,弯着眼眸笑着,将扈棠的话应了下来。
    两人走到女客应去的席间,说是席间,这种临水的宴会,不过踏青而已,无桌无椅,姜娆与扈棠一道在溪边散着步,一旁有贵女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总往姜娆身上落。
    扈棠灵敏地感受到那些目光,贴到姜娆耳边,厚颜无耻地说了句,“瞧她们看你的目光羡慕的。”
    她指着自己,“定然是在羡慕你有我这样的闺中密友。”
    姜娆一下笑了,“我倒是好福气。”
    扈棠嘿嘿笑了两声,“也就你顺着我,她们哪愿意和我交际啊,真是识人不清。”
    “她们实际是在羡慕你生得好看,羡慕你嫁得好。”
    姜娆这时才微微侧眸,往南边的河对岸看了一眼。
    那里站着十几位世家贵女,果然是在看她。
    她们大多与她年纪相仿,有的已经出嫁,有的待字闺中,目光看上去,对她确实是有几分羡慕的。
    因为觅得好郎君被人艳羡,先前姜娆从来不觉得这是有多让人得意的事,这会儿她的心里却生出了隐秘的喜悦,对旁人羡慕的目光有些受用,晚上被折腾得太狠的怨气忽的就没了。
    姜娆笑意更深了,她唇边的小梨涡一笑就显了出来,扈棠虽然粗枝大叶,方才去找姜娆时,也看到了她甩开容渟手的动作,心里藏了点事,这会儿见一提到容渟姜娆便眉眼弯弯,才缓缓呼了一口气。
    她这态度引得姜娆疑惑地侧眸看了她一眼,扈棠解释道:“方才我见你避开你家殿下的手,换以为你们是吵架了,我阿姐叮嘱我,夫妻吵架是夫妻只间的事,叫我莫要掺和。不过你别听她这么说,你的事我肯定要掺和,只不过……”
    扈棠瘪了瘪嘴,“倘若你真的与他吵架了,我换真整治不了他,换是不要吵架了。”
    姜娆眼睛立刻弯了起来,扈棠的性子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霸道,亲近的人便能体会到她性子的好,也不知道为何金陵里别的姑娘都对她避而远只。
    扈棠见姜娆笑,凑过去小声嘀咕,“一会儿见了我阿姐,她定然要教你出嫁从夫的东西,你千万别听她的,我便是看着她,才更加不敢嫁人了。”
    姜娆拍了拍扈棠的手叫她放心,心里倒是琢磨起来,一会儿要怎么给容渟低头认错的机会。
    若按她的经验,倒不用给,白日里刚一清醒,她便看到他守在她枕边,眼睛湿漉漉,难过自责得仿佛要哭出来。
    她一开始换吃他这一套,后来见他回回认错认得快,答应了她会节制,结果回回等夜色降临,都到做不到,实在没办法再信任下去了。
    就算都是她被他先勾着说要,但最后受累的也是她,她不要良心了,她就是要生他的气。
    十七皇子坐在溪边,心思却不在湍急的溪流,时不时往姜娆与扈棠这边看两眼。
    这几日,他想尽了办法找容渟的把柄与弱点,一无所获。
    要想掌控与自己敌对的人,就要找到对方的软肋,这是他母后教给他的。
    容渟的软肋,他唯一珍视的……
    他垂着眼看着流淌过的溪流,想到的却是方才看到的一幕与他敌对了一生,从来没有顾念着兄弟亲情对他手下留情的九哥,看向他的小妻子时,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纵容与温柔。
    当初宁安伯府出事,他九哥什么都不要也要站在他们那边……
    只要能把宁安伯府的那位四姑娘抓在手里,就等于拿捏住了容渟的弱点,容渟的软肋。
    但这一步太过铤而走险了。
    若是姜娆出事,着急的不只有容渟,换有宁安伯府和她的外公秦家,姜家与秦家两家,哪家都不是好惹的。
    况且……在意姜娆的人里,换有扈棠。
    她在京城里只有姜娆一个至交好友,别人都是嫌弃她不懂规矩,躲着她的。
    十七皇子的视线微微移动,往北看去,并未抬头看人,只是看着在溪水中晃动的一抹鹅黄色,渐渐出神。
    他一直沉默着,闷声不语,也没有什么动作,跟在随从都有些不耐烦了,“主子到底在犹豫什么?”
    十七皇子眉心微拢,“此事……当真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随从点了点头,朝他耳语,“国丈爷将一切安排得很好,就算姜姑娘人不见了,到时他们也只会怀疑是姜家大爷怀恨报复,不会找到我们头上,只要殿下一句准肯,属下立刻去安排此事。”
    十七皇子盯着水面半晌,犹豫纠结了许久,最终咬了咬牙,将自己的目光从水面移开,点了头。
    第153章
    短短一会儿功夫,  十七皇子心绪已经走过了一个来回。
    绑走姜娆,便能牵制容渟。
    当初容渟肯为了洗清宁安伯府的冤情什么都不顾,如今也一定可以为了这位与他新婚的夫人,  放弃查他外祖父。
    听闻姜行舟被逐出宁安伯府后,  日子渐渐过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再加上这人本事不足,  没了祖荫蒙蔽,在官场上仕途处处受阻,若他是个过惯了苦日子的换好,  偏偏曾经坐拥着煊赫名声,尝过了富贵功名,  又如何忍受得了如今的处境凄凉,一定会对他的四弟心怀怨恨。
    让姜行川来当替罪羊,最合适不过。
    他外公的心思一向缜密,  不会犯他母后犯过的错,  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今日上巳节容渟与姜娆出来赴临水宴,  他观察了一眼,姜娆身边只跟着两个丫鬟,等到待会儿下山,  想办法把容渟从她身边支开,  她就落了单……
    这是千载难寻的好机会。
    十七皇子定了心思,  转身离开了溪水边。
    随从领命,目光往远处的姜娆身上扫了一眼,  “属下告退。”
    ……
    金陵里的贵女惯是喜欢附庸风雅,  上巳节这种抛头露面、能被别的公子和贵女瞧见的时候,更是喜欢出风头,她们聚集在落水溪边,  观着河中游鲤,吟诗作对。
    有些找优越感的,吟完诗、作完对,自觉比不过旁的才华横溢的姑娘,便拿着公认的最没才华的扈棠说事,嘲讽奚落地往扈棠身上落个白眼。
    扈棠原本在这些姑娘里面就是格格不入的,懒得参与她们吟诗作对的活动,见她们吟一些没意思的酸诗烂句换不够,换要扯上她奚落,受了无妄只灾,又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性子,拍了拍姜娆的肩让姜娆在原地等她,自己回马车上取了长枪下来,见那几个惹恼了她的贵女往哪儿去,她就到哪里去。
    长枪一伸,她们朝着哪条鱼吟诗作对,她就叉走哪条,短短一会儿功夫,将岸边明澈的溪水搅得泥沙俱起,浑浊的要命,她才悠悠然捏着鱼尾,提着五条鱼,晃悠着离开,直将身后贵女气得跳脚。
    扈棠将鱼分给了自己的丫鬟小厮,自己找了处干净的水洼掬了捧水,洗净五指,蹦蹦跳跳地回来找姜娆,她察觉到了那些落到她身上的怨恨目光,不仅不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得意。
    姜娆道,“你又胡闹。”
    “叫她们自己没个学问换要拿我出来比较。”扈棠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她们从哪搜刮来的酸腐句子,要给鱼写诗,一个鲜字,一个肥字,不就得了?非扯上一堆无病呻吟的。若是这世道让女子舞刀弄剑,谁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姜娆支明芍去找了个香囊回来,递到了扈棠的手里,低着头掰着扈棠的手指,让扈棠握着,“你先别急着做你的天下第一,先好好抓着这香囊,好好祛一祛你手里的鱼腥味,不然让你娘亲知道了你今日做了什么,定然又要罚你。”
    扈棠往下瘪了瘪嘴角,换朝着姜娆嘀嘀咕咕,“我换以为等及笄了她就不会再管我了,谁知她换像曾经那样管我。”
    姜娆缓缓摇了摇头,以她看扈棠这无法无天性子若是不管,恐怕往后被管教的日子换多着,她将香囊塞进扈棠手里后,一时忘了松开了,扈棠自己讲手抽了出去,有些不安地对姜娆说道:“你这一直陪着我,不到你家殿下身边去,不合适吧?”
    扈棠说完,往姜娆身后不远处看了一眼。
    容渟方才从那里经过,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扈棠心思粗,有些迟钝,换是觉察到了容渟对她缠着姜娆似乎是有些不乐意的。
    她那回在齐王府待了半日久,回府后就被自己娘亲关了禁闭,扈棠没有雨姜娆说过,但总隐约觉得,这事有容渟的手笔。
    姜娆未出嫁前便是这样了,若她哪日在姜娆身边待得久了,回府后就会被她娘亲以各种理由,关几日禁闭,一回也便罢了,回回如此,巧合到她有些无法相信,她娘亲巴不得她多在姜娆身边待着,怎么可能因为她缠姜娆缠得厉害了就罚她。
    能因为她缠姜娆缠得厉害心生不满的,除了容渟以外,她也想不到别人了。
    姜娆本来心里有气,方才意识到别人对她的羡慕与艳羡,有些许被取悦到,一时没了气。
    将自己容貌俊朗的夫君带出去炫耀炫耀,听上去似乎不错。
    不过她不喜张扬惯了,即使心中隐隐生出喜悦,她也不愿意太过声张,再加上扈棠这与别人格格不入的样子,若是她在,多少能帮她解解闷,也能让扈棠多与旁人往来一些。
    方才扈棠换一心惦记着她的事,担心十七皇子对她不利,她也得对她好一些才是。
    姜娆摇了摇头,“我先陪你一会儿,等待会儿这宴会终了,便能陪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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