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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你起了吗?今日是回侯府的日子,可不能耽搁!”
    冯若期倏地从床上坐起,两行清泪还挂在脸上。
    繁秋从外面进来,见冯若期醒了,将水盆放到架子上。
    冯若期呆呆地盯着繁秋,这丫头不是……不是死了吗?
    繁秋是冯若期从小到大伺候的丫鬟,本来下庄子时,有三个丫鬟伺候。可剩下两个丫鬟害怕冯若期惹来不幸,早早的收拾东西跑了。
    亏得繁秋尽心照顾,在她进入冷宫之时,繁秋因为受了她的‘命令’,被乱棍打死。
    冯若期活动活动被子中的双腿,目光往她的双手看去。白嫩无暇,正是闺阁小姐的手。
    她被关在瓮缸里,早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一双手脚了。
    她沉吟片刻,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去,摸出一支红宝石金簪。这支金簪是她为了回侯府,特意变卖了所有体己换来的。
    难道……她回到了十三岁,回侯府的那一天?
    冯若期默默地下床,坐在梳妆台前,铜镜照出了她的模样。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当真是美不胜收。
    谁说不是呢,十三岁的年华,姣好的容貌。当初她怀着忐忑和激动回到侯府,却遭娘难产。
    从此,七月丧女的名头在她身上再也没摘下来。
    繁秋见冯若期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她今日回府心情复杂,于是笑道:“听梅妈妈说,夫人日盼夜盼,终于把小姐盼回来了。小姐今日也不要听别人瞎说,专心进侯府便是。”
    繁秋指他人见冯若期,必定提出不详之女的事情,冯若期有夫人撑腰,不怕旁人说道。
    冯若期以前也是这么想的,谁知世事难料?不过……娘要真是活了下来,她的地位定要好过一些。
    娘为何一尸两命?
    刘氏……刘氏是侯爷冯敬安的姨娘,冯若期娘廖氏难产死后,成了当家主母。廖氏的死,会不会和刘氏有关?
    为了她以后的日子,娘嫡妻之位绝不能落到刘氏的手里!
    “繁秋,马车什么时候到?”
    冯若期开始盘算着时间,接近巳时马车到庄子,快到晌午才到侯府。
    那时冯若期连廖氏最后一面都未见到。产婆只报廖氏大出血,就草草了事。
    现在是辰时,若她现在出发,说不定能阻止廖氏一尸两命的下场。
    繁秋看了看时辰,道:“小姐,侯府离庄子还有段距离呢!”
    “你去跟梅妈妈说,我要提前回府。”
    冯若期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刘氏培养的眼线,定是不辱主命的。
    冯若期虽被送到侯府的庄子寄养,但总归是嫡女,廖氏又是主母。平日里小姐们该学的她也学,廖氏专门为她请了先生来教课,礼仪学识一点也没落下。
    她平日里在庄子里无聊,倒是练就了她一手的女红,还有就是骑射了。
    冯若期跑到马厩里面取了她平日里最爱的马儿,快速的翻身上马,准备朝庄子门口走。
    “五小姐,您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梅妈妈从内堂出来,却看见冯若期急匆匆的上马,心觉不大对劲。刚听闻繁秋急匆匆的跑来,说是冯若期要提前回府。可是那边还没准备好呢……
    梅妈妈是冯若期的奶娘,一直对冯若期不错,专心照养。上一世的冯若期自然不知梅妈妈早已叛变,冯若云小产,指认是冯若期放的红花。冯若期宁死不认,却见梅妈妈被传召上了殿。
    没想到……她自以为最亲近的奶娘,亲口确认冯若期的罪行。说是冯若期身份不便,悄悄吩咐她在冯若云的汤药里面做手脚。进了冷宫之后,冯若云带着梅妈妈,露出了真正的本性。
    她那时才明白,从刚开始她进府之时,刘氏便开始布局,为的就是借她丧女之名,除掉廖氏。
    冯若期坐在马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梅妈妈那忠仆的模样。自以为的审时度势,最后被元稹灭了口。毕竟是她下的手,梅妈妈以为她又能逃得过吗?
    “梅妈妈。”冯若期弱弱的答应了一声,“昨夜我梦见佛祖,佛祖说娘今日难产,叫我定要快马加鞭赶回府去守护娘。还说娘胎中孩儿面有麒麟之相,若是有人从中作乱,害的麒麟之子不能产出,必将行天谴!”
    本来冯若期一副愁容满面,凄凄惨惨的模样,但说道最后,那声音竟然如魅人心魄的蛊虫一般,直直的钻进了梅妈妈的心底!冯若期的眼睛水汪汪的,还带着三分焦急,却不知为何阴测测的模样吓得梅妈妈脸刷的白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梅妈妈毕竟是老人,很快缓过神来,不能因为冯若期的两三句话误了夫人的大事。
    梅妈妈好不容易老脸上扯出一抹笑意,道:
    “小姐,那也不急于一时。夫人那边有老爷和上天保佑,孩子定会平安出世的!再说,您现在走了,侯府的人来,老奴也不好交差啊!”
    若是平时,冯若期知道梅妈妈难做,定然心软应了。可冯若期早已看透,对梅妈妈更是厌恶。她眼神一锋,如利刀般直射梅妈妈,冷道:
    “梅妈妈,你连佛祖的话都想忤逆吗?侯府那边我自会解释,但若你误了时辰,危及夫人生命,你赔的起吗?”
    你赔的起吗?
    梅妈妈当然赔不起。
    冯若期堵的梅妈妈一愣,想再说什么,却见冯若期绝尘而去。
    冠军侯府内。
    廖氏临近产期,身子愈来愈重,愈来愈容易乏。刚小憩起来,侍女伏彤端着药汤,见廖氏懒懒的在侧椅上卧着,不禁笑着过去:
    “夫人最近可越来越没什么精神了,侯爷嘱咐要多多活动呀。”
    廖氏穿着一身秋香色的锦袍,面容饱满,气质流华,眼眸中多着一些的慈爱:“是啊,怀孩子是辛苦了些。可是......”廖氏突然想到远在庄子的冯若期,眼睛瞬间湿润,“可是哪有我可怜的期丫头辛苦啊。”
    伏彤知晓廖氏这些年最放不下的就是五小姐,准备开口安慰,却见侍女紫菱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夫人......夫人!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谁回来了?这么早,莫不是侯爷回来了?廖氏有些不悦,皱着眉头:“侯爷回来就回来了,这样成何体统?”
    “不是,是......五小姐,她提前回来啦!”紫菱终于喘过气,道。
    只见廖氏手里的瓷碗啪嗒一声的掉在地上,未说一句话,扶着肚子起身。
    冯若期穿着一身水青色的罗裙,不紧不慢的向廖氏的面前走来,见到廖氏时,小脸激动万分,眼睛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廖氏的面前:“娘,若期回来了。”
    冯若期没有想到,她一回来,廖氏就腹部绞痛,进了产房。
    侯府上下乱成了一团,冯若期立即下令将廖氏的房间中的花花草草,香炉什么的统统扔了出去。本来丫鬟们对这个陌生的主子还心存疑虑,不敢轻易行动,房中的廖氏发话,才是动了起来。冯若期再是仔细检查了半天,见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才是在产房外面乖乖的候着。
    廖氏的各个丫鬟婆子在院里围了一大堆,冯若期生怕有什么奸细,也借故遣出了内院。
    冯若期本翘首期盼,却无意看见晚霞初现,大朵大朵的云彩缓缓的飘荡而来,似是有火烧云的趋势。她心思一动,却外院的丫鬟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是冯老夫人,冯老夫人来了!”
    “冯老夫人,冯老夫人有佛祖保佑,定能保佑少爷平安出世的!”
    冯若期转头看去,见从人群中间出来了两人。一人正是冯老夫人,她身穿褐色缠枝花卉纹锻裙,头上贴着暗金双绣黑色抹额,鬓角银丝却梳的一丝不苟,眉眼间有着大家夫人的华贵和傲气,手持佛珠,急匆匆的向这边赶来。
    “品兰,你可要坚持住啊!”
    老夫人的眉眼间尽是担忧之意,旁边搀扶老夫人的人让冯若期气血翻腾,前世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个穿着凤服,亲手杀了她的儿子,将她做成人彘,一生中让她在怨恨中死去的女人与眼前这个眉眼倾城的粉衣女子慢慢的重叠......
    冯、若、云!
    冯若期咬牙切齿的盯着冯老夫人身旁的冯若云,她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模样,谁见了都要稀罕着。即使这么多人在场,冯若期也毫不收敛对冯若云那滔天的恨意。
    冯老夫人在冯若云的搀扶下匆匆的赶到冯若期的面前,冯若期见老夫人,低眉顺眼的缓缓行礼。
    “孙女给祖母请......”
    啪的一声!冯若期还未说完请安二字,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所有内院的丫头婆子都愣了,不敢吭一声。她们面目相觑,心里已达成了共识:被老夫人讨厌的小姐,以后定然没有什么地位了。
    冯若期怎能不知这些人的想法,可现在不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她稳了稳神,看向冯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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