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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梁武、齐青别歇着了,将他…将他赶出去……”
    这两人是谢凌川派来给她充当侍卫的,有几分武功。
    她开口时,其实依旧有几分摸不准。
    若是慕明韶不愿,那两人是否真能将他赶出去。
    她脑中还在思虑着,慕明韶却自嘲般轻笑了声。
    “不必了。”
    他唇角还含着一丝笑意,出声的言语却半点不带喜意。
    “的确并非一无所有,能赶来华京城,身上自然还有几两银子。”
    几两银子,对寻常人家来说,兴许是大半年的开销,对于曾经的慕明韶而言,兴许一日的吃食都不够。
    他缓缓转过身子,走到医馆门槛处时,却停了一瞬。
    微微侧过脸,正午的暖阳悉数打在他面上,白得耀眼。
    谢依依看着他薄唇微张,待人影消失在门口,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
    ——“依依便是盼着我饿死街头,那也是我应得的。”
    医馆门前此刻已空无一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仿若一场梦般。
    是她忧心的一场噩梦,而这会儿,噩梦醒了。
    按慕明韶态度,她甚至再不必忧心他来寻她。
    红玉看着谢依依失神的模样,不由推了推她,轻声问道:
    “小姐,他究竟是何人?”
    谢依依隔了半晌,等她准备再问一声时,才悠悠然回过了神。
    却是问了句与她刚才那番话毫不相干的问题。
    “红玉,你也与他接触过几回,他刚才那般模样,是装出来的吗?”
    “我当初还以为他是行医救世的下凡仙人呢,后来才发现他也不过就是个利欲熏心的凡人,哪里看得出来他打的什么算盘。”
    她几乎是立刻回了谢依依的问题。
    哪怕刚才生出过那么一丝恻隐之心,她对于慕明韶仍旧是厌恶大于可怜。
    谢依依没回她这番话,轻声嘱咐她继续回去熬药之后,便慢慢走回柜台后方坐下,葱白的指尖轻轻拨弄着算盘,也看不出究竟在想何事。
    真像是做了场梦般。
    此后几日,谢依依都没再见过慕明韶的身影。
    若他反复出现,她反而不信,这样守信,倒令她有些不安。
    她只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却真没想过,要了他的命。
    到底谢凌川所受的一切,与他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一连七日,她生了几分慌乱,却连去哪儿寻慕明韶都不知晓。
    加之春日将过,染病的人少了许多,她日子过得清闲,总不由自主想起慕明韶那墨色锦袍染灰的落魄模样。
    只是寻常午后,她趴在柜台上打着盹儿,被人没几分好意的喊醒了过来。
    “我明日就得离开了。”
    那人莫名其妙一句,却因嗓音带着几分熟悉,将她从睡梦中强行拉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里,那人的模样也是熟悉的。
    慕明朝看着她脸侧被压出一道红痕,双眼迷离的娇憨模样,心底顿生烦躁。
    但还是强压着回道:“慕明帆如今继位,绝不可能放过我与九哥两人,他如今知晓我们到了旬国,自会不遗余力寻我们两人。”
    谢依依还未完全清醒,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只呆呆看着他。
    这模样落在慕明朝眼里,尽是无情的表现。
    他低声冷笑,“当初九哥为了你,将我遣去荒凉的北漠,如今亦是如何也不肯受我的恩惠,总之我们两人待在一处,也容易叫人发现,我也不必瞧见他流落街头的可怜模样了。”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开。
    这会儿谢依依却彻底清醒了,慌忙起身喊住了他:
    “那…那他也可以开医馆……叶瑾安在京城的神医名声还未没落呢。”
    午后少女的嗓音还带着一分慵懒缱绻,慕明朝闻声,面色罩着一层冰霜般回过头来看她。
    “慕明帆既然继位,怎么可能查不出这些事?他用原来的名声行医,的确能救治几人,应当…也能死得更快些了。”
    没了原有的名声,他也开不起医馆,购不起药材。
    什么都没有,旁人如何可能请他看病?
    慕明朝的步子已经走到了医馆外,谢依依的心头也随着他的步子变得沉重起来。
    在他再度转身,要离开她视线之时,她急急起身追了上去。
    “他…他现在在何处?”
    慕明朝回眸,冷眼看她的目光带着刺般,却还是答了她,“明福酒楼二楼的客栈,明日你过去兴许能见着他被扫地出门。”
    谢依依轻声应他之后,才垂着脑袋回了医馆。
    她如何都不愿意去看旁人的笑话,只是…慕明韶不愿受他这位弟弟的恩惠,却可能愿意接受她的。
    况且,明福酒楼,与她的济世堂在同一条街道上。
    只是,那酒楼是最热闹之处,她这医馆,除却前些日子多病,皆是整条街最冷清的地方。
    慕明朝离开的方向就是朝着明福酒楼而去。
    酒楼门口,热闹非凡。
    他站在喧闹的人群中,抬眼望着二楼,一言不发,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他料想过谢依依在慕明韶心里的地位不低,却不曾想过,足以让他提起那份他最不屑的恩情。
    “你既记着我母妃的恩情,想尽法子都要助我完成追求之事,那我告诉你。”
    “我如今所求,便是谢依依。”
    先前所有的协助都是他自个儿的想法,包括让裴清荷嫁与他。
    如今,却是慕明韶主动告诉他,需要他相助。
    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过来寻他都成了个笑话。
    偏偏还得苦苦思索过后去寻了谢依依。
    慕明韶自个儿去谢依依跟前卖惨无用,旁人去,却说不准能赢得她的恻隐之心。
    当夜,谢依依用过晚膳,坐在膳厅饮茶时,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对着坐在她身侧已迫不及待准备主动开口询问的谢凌川问道:“大哥,如今丰国如何了?”
    谢凌川一时未反应过来,他如何也没想到他这小妹会突然对政事生了兴趣。
    被他一脸莫名盯着,谢依依两只手捧着茶盏,还是轻声问道:
    “就是…上回你不是同我说,圣上想助丰国太子登基吗?”
    “这事?”
    谢凌川讶异地问了声,看谢依依缓缓点头应下,一双眸子瞪得更大了,但还是认真回道:
    “前几日倒是商量好了,准备协助那位太子,只是谁知晓势头正旺的九皇子没了踪影,那位太子自是轻轻松松登基了。这事传过来慢,宫里还在争议时,那头结果便出去。”
    说罢,谢依依捏着茶盏的手猛地用力,指腹顿时白得失了血色。
    谢凌川未发现,心底着实惊讶,没忍住问了句,“小妹怎么突然对这事生了兴趣?”
    “前段时日听兄长说了以后,记在心上了,一直不知晓结果如何,心里有些不舒坦。”
    谢依依嗓音轻柔的回他。
    语中听不出一丝异样,有些事得不到答案,的确旁人心里膈应。
    谢凌川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趁着谢依依今日主动找他闲聊,随口道:
    “红玉告诉我,那男人前几日来寻你了?依依,你在那人手上也受了苦,该还得也还了,不必可怜那人。”
    他是没见过谢依依受了何苦,只是听红玉所说,加上原先心就偏向谢依依,慕明韶的举动就变得十恶不赦了。
    况且,他还记着谢依依当初出嫁时,唇角掩都掩不住的笑意。
    谢依依轻轻“嗯”了他一声算作回应。
    他真当谢依依听进去了,往椅背一靠,又问道:
    “说来,你先前都与他待在一块,知晓他是什么身份吗?他一个行医的,要旬国皇宫的地图……”
    嗓音到后头越来越弱,因谢依依应了那声之后,直接起身出了膳厅。
    连个招呼都未与他打。
    若让他知晓谢依依第二日一早就去了明福酒楼寻慕明韶,大抵要气死。
    谢依依进酒楼时,慕明韶面前还摆着丰盛的早宴。
    显然是一个人吃不完的分量。
    “几两银子,你就这般挥霍吗?”
    慕明韶闻言抬眸,眼前的谢依依着一身鹅黄对襟纱裙,裙上未绣什么花纹,面上还覆着白色面纱。
    单看娇柔身姿以及那双澄澈纯净的杏眸,已胜过酒楼内其余来来往往的女客。
    “既是同样的结局,倒还不如这些日子过得舒坦些。”
    他收回目光,轻声回应。
    这模样,丝毫不觉得谢依依是特意来寻他的。
    毕竟明福酒楼远名在外。
    谢依依哽住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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