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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阁党人个个都恨得牙痒痒。程昱一到家就开始写奏折替唐阁老辩驳。桌上奏折的墨迹还没干,怎么谢阁老的长随倒开始替唐阁老送信了?
    信中的内容更加匪夷所思。唐挽让自己的身边长生跟着这个鸣彦走,还不许问原因。这实在太奇怪了。
    程昱不禁怀疑起这封信的真伪来。的确是唐挽的笔迹不假,可笔迹是能够被模仿的。程昱合理地怀疑,这是翰林党人设下的圈套。
    鸣彦早就看出他的狐疑,说道:“唐阁老还有一句话,让小的带给您。”鸣彦压低了声音,说道,“当初您夜访唐府欠下的人情,可能还了?”
    程昱一惊。当初他为承郡郡守时,曾夜闯唐府求救。此事的确没有外人知道。他再不疑有他,忙将长生唤来,交给鸣彦。
    “小哥,”临行前,程昱忍不住问道,“唐阁老现在何处?可知道京中的变故?”
    鸣彦淡淡一笑,只竖起手指放在唇前,道:“大人您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说。一切自有安排。”
    程昱仿佛窥得了天机,急忙点头应承下来。转身回到书房,程昱忍不住想,唐阁老在这样危险的关节还能来找自己借人,说明她还是很信任自己的。自己可得再加把劲儿,不能让她失望。
    程昱当即又将那封针对谢仪的奏疏增添润色了一遍,准备明日早朝上,好好与那群翰林党们辩一番。
    唐挽要长生,其实和程昱并没有什么关系。只因双瑞曾与她提起,若逢变故不能在身边伺候,长生可替代自己。
    所以长生其实是双瑞的人。当初唐挽刚刚得知的时候,还觉得好笑。这一转眼,猴一样的双瑞竟然也“有人”了。
    可真等长生站在了自己面前,唐挽心下又生狐疑。这个两股战战、大气都不敢出的少年,真能代替得了双瑞么?
    唐挽随即说服了自己。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太挑剔。
    “从今日起,你只负责两件事。”唐挽吩咐道,“第一,每日傍晚去东城冯阁老的府上传信。切记,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是!”长生面色潮红,心如擂鼓。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给唐阁老当差,这已是作为长随的最高殊荣。他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刀枪火海,他也一定要完成任务。
    “请问阁老,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第二件事也很重要,”唐挽道,“你要负责给我做饭。我口淡,不吃辣,顿顿都得有肉。你可要记清楚了。”
    长生眨了眨眼睛,当初奉贤院什么都教,可就是没教过厨艺。谁知道长随还要给主家做饭的?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如何能拒绝唐阁老的要求呢?
    唐挽终于满意了。她写了一封信,让长生带给冯晋阳。这一夜元朗没有回来,她早早洗漱完,望着灰蒙蒙的帐顶出了会儿神,继而果断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进士胡同里一片静谧,与此同时,京城里却已经翻了天。
    东阁党的小楼里明烛高照,不时有披着斗篷的人从各个方向赶来。冯晋阳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吩咐长随看好大门,便朝着二楼议事厅走去。
    长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烛火映照之下,个个脸上尽是肃然之情。冯晋阳摘下兜帽,向着众人行礼:“诸公都已到了。”
    “只有孙阁老未到。”有人答道。
    “不管他,我们先开始吧。”冯晋阳说。
    唐挽不在,东阁党内资历最高的莫过于冯晋阳了。今日出了这样的大事,党内的骨干们都不约而同地聚拢在这里,等着他拿个主意。
    面对这场漏洞百出的构陷,东阁党人虽然愤怒,却并不慌乱,也不恐惧。现在早已不是一纸诏书就能要人命的时代了。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尊严,都值得被公正对待,这是新法给予众人的底气。他们要堂堂正正,还唐阁老一个清白。
    冯晋阳在主位落座,目光扫视众人,却久久没有说话。他的袖中拢着两封书信,这两封信的主旨,可谓背道而驰。
    第一封信来自元朗。他嘱咐冯晋阳按计划行事,引导东阁党人对自己发动最猛烈的攻击。三日内,定要闹得学界震动、天下皆知,才算圆满。
    第二封信来自唐挽。她却让冯晋阳不要耽于骂战,要趁此机会找出两党内潜伏的旧势力。然后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包括翰林党中的中立人士,待时机成熟,给乱臣以灭顶之击。
    冯晋阳尚且看不清楚这两条路最后的指向是什么,可他更倾向于唐挽的办法。人生在世,要遵从自己的本心来做事。让他靠构陷一个朋友来拯救另一个朋友,他做不到。
    “冯公,上奏的折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老一句话。”
    冯晋阳抬了抬眼皮,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此人是督察院十三御史之一。东阁党人多出自实务衙门,言官极少,骂起架来容易吃亏。他可以算是党内言官中的领头人了。
    他捋着颔下青须,沉声道:“翰林党人多出自两院。真要打起口舌官司,只怕我们还不是对手。”
    “冯阁老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就要坐以待毙么?”
    “唐公现在远在柳州,音信全无。我们如果不守好这最后的底线,唐公归朝之后,要如何自处?”
    “我们不怕输,我们就是要个说法!这朝廷不是他谢家的,岂能容他肆意构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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