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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轩个子高力气也大,江浔虽凶悍,但十四岁少年比十二岁少年在身体素质上就高一截,孟春跑来时,江浔正被冯轩按地上揍。孟春一棍子把冯轩抽倒,江浔爬起来扑到冯轩身上,继续打。
    不过,有孟春的帮忙,两人即便占不到上风,也不至于单方面被冯轩揍。
    江斌带着老师校长一起来把打架的三人分开,冯轩鼻青脸肿,孟春也挂了彩,但伤的最厉害的无疑是江浔,江浔脑袋上破了个口子,血顺着脸颊流下来,险没把老师吓死。
    孟校长见多识广,立刻就要拖着三人去附近卫生所。却不想向来斯文从不打架的江斌一见江浔血盖住眼睛,瞪时急了,江斌抄起地上的棍子,对着冯轩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这一下子来的愣不防,冯轩一声大叫,往后一摸,摸到一点热乎乎的液体,当时腿一软就倒下了。
    顿时场面混乱成一团,两个老师架住冯轩,孟校长见多识广,先拨开冯轩的头发一看,松口气,“没事,小口子。”说冯轩,“人家江浔流血比你多多了也没腿软,看你这点儿出息!”
    冯轩为了表示自己比江浔有出息也不能承认自己腿软,于是,这位少年坚强的站了起来,誓要揍死江家兄弟!
    两位老师连忙拦着他,孟校长怒,“还没完了!冯轩,你给我老实点!一会儿我就去你家找你爸爸说道说道这事儿!找学校门口打架!反了你了!”
    然后又骂江浔江斌孟春,一个没落,针对每个人都发表了一篇百余字的口头批评小作文。尤其江斌冯轩挨了重批,孟校长道,“打人能打头吗?你们这是走运,没打死!有打脑袋凑巧一下子出人命的!到时你们也不用去卫生所,直接去监狱吃枪子儿吧!”
    孟校长带领两位老师把四个学生押送到卫生所,打破伤风针上药处理伤口一气呵成,然后就是问缘由叫家长。
    冯轩虽不是学校的学生,但也在学校读过书,何况打的是学校的小学生,打架还是他挑起的。
    冯妈妈骑着小电瓶车来的最快,冯妈妈一见儿子头上贴着纱布,当时就急了,扑上去问儿子伤的怎么样。
    孟校长把冯妈妈教导了一回,“冯轩已经从学校毕业了,江浔的事,学校已经处罚过了。都过去多少日子了,冯轩你还找到学校来打架!冯轩妈妈,你要注意孩子的教育。难道以后也这样,稍有不顺心就来打架?这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冯妈妈心疼儿子,不过也知道儿子找到人家学校门口打架没理,“对不起啊校长,回家我好好说他。”
    “诊疗费你家出,一共两百七十块五毛。”孟校长让冯妈妈结账。
    冯妈妈不服气,“凭什么我家出,那小流氓也打冯轩了,还把冯轩的头打破了!”
    “冯轩妈妈,注意你的说辞!江浔有些调皮,可还是个小孩子!”孟校长脸一沉,“冯轩已经是初二学生了,跑到校门口来找学校小学生打架!这事同学老师都看到了!要不是他过来学校打架,这架能打得起来?!”
    “好了好了,我出还不行。”冯妈妈一拍口袋,“出来的急,也没带钱。”
    校长亮出自己的二维码,“现在谁还用现钱,支付宝就行。”
    冯妈妈付好医药费走人,临走前不忘对着江浔嘟嘟囔囔的骂一句,“小流氓!”
    江浔回,“死泼妇!”
    就这一句,冯轩江浔险再打一场!
    冯妈妈骑着电瓶车载儿子回家,因为孟校长偏帮,儿子还被打破头,冯妈妈心里这口气委实憋屈,回家边做饭边骂江浔,一直骂到冯爸爸回家,连写作业的冯溪都倍受牵连。
    冯妈妈认为闺女被江浔那种坏小子喜欢都是一种耻辱,冯溪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书本笔记往地上一摔,两眼一闭大哭起来,“妈妈你干嘛总骂江浔!哥你也是,干嘛要去找江浔打架!情书是我让江浔写给我的!这怎么了,谈恋爱犯法啊!网上说人家还有幼儿园就谈恋爱的事呢!不是爸爸妈妈整天说惠惠姐大学毕业还没男朋友很可怜吗?上回就是江浔帮我顶缸,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你们怎么还不依不饶了啊!”
    冯溪一气之下把真相都说出来,冯家人集体都懵了。
    冯家的晚饭在一片混乱中结束,即便冯溪承认当初早恋是两个人的事,冯妈妈也坚信肯定是小流氓预备役江浔勾引自家宝贝闺女,尤其闺女现在还为那小子说话,更让冯妈妈生气,更加认定江浔就是个缺少爸妈教养的坏小子!
    夜里夫妻俩说私房话,冯妈妈撺掇丈夫去跟村委使使劲,把江浔的贫困生名额取消。冯爸爸晚饭没吃好,揉揉眉心,“你就消停消停吧,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乡里乡亲的,孩子间打打架的小事,你这样两家就要结仇了。”
    “我想想就一肚子火,溪溪现在还偏着那小子哪。”
    “俩人都不在一个学校了,也不恋爱了。倒是你别大张旗鼓的闹腾,叫人知道对溪溪也不好。”冯爸爸突然不知是不是脑筋搭错的说了句,“现在年纪是有点小,再大几岁就没事了。”
    冯妈妈头发险些根根立起来,“你这叫什么话?!”
    “女孩子当然得有人追才好。”眼见老婆要抓狂,冯爸爸识趣的拐个弯,“我是说等大了,要是像惠惠那样毕业三年还没个男朋友,你也会急吧。”
    冯妈妈怒,“我不急!我宁可闺女没男朋友,也不能跟个小流氓在一起!”
    “好了好了,孩子还小。你就别生气了。”
    “你不知道那小子多可恨!”冯妈妈道,“真不知道江奕是找了什么样个男人,怎么生出这么个混账孩子!”
    “你呀,就是这张嘴不积德。咱们是做长辈的人,这样骂孩子可不地道。尤其江浔爸妈都不在了,骂死去的人,这就太欺负人了。再说,江奕那么聪明,人也漂亮能干,心气儿又高,就是找也是般配的人。”
    “那怎么没见过江浔的爸爸?”
    “我要知道,我就是神仙了。”
    江浔当然是勾引自家宝贝女儿的坏小子,不过,对于江浔先前主动把事情顶下来的事,冯爸爸竟然对江浔观感不错,认为江浔有些小男子汉气概。
    冯妈妈则决定整个寒假都要把闺女看好,不许闺女随便出门,万一再叫江浔这个坏小子糊弄了可不行!
    舅舅带江浔江斌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回家自然又挨一顿训,姥姥给他们留了饭菜,江斌急着写作业,没吃多少。江浔打了一场架,嘴巴里出了血,脑袋受了伤,也没什么胃口,应付过雯雯的关心,也早早去睡了。
    他睡的早,半夜醒来去外间撒尿。江浔与江斌一个房间,他们的房间与舅舅、舅妈的房间只隔了一个外间。江浔隐隐听到舅舅、舅妈屋里传出声音,如果是个乖孩子,是不会偷听长辈说话的。江浔显然不是这样的孩子,他对大人的世界充满好奇。
    江浔凑到门外,听到他今生最恐惧的一句话。
    江浔三天两头惹事叫家长,舅妈都觉着累,“姐姐上学时可不这样,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你就别念叨了,男孩子哪儿有不打架的。”
    “斌斌什么时候打过架?”
    “这回不就打了。”
    “我担心斌斌也被小浔带的爱打架起来。”
    “你想多了。斌斌是看小浔被打破头,一时急的。要是亲哥被人揍他只知道搁边儿上看着,那叫啥?”
    “斌斌自小斯文,跟小浔不一样。”
    “再斯文也是男孩子。”
    “我听孔老师悄悄跟我说上次冯溪妈妈就找村委使劲儿,想取消咱们小浔的贫困生名额,还是孟校长给压下来了。”
    “孟校长是学校老校长了,人一直很好。”
    “这回小浔又把冯轩的头打破,冯家不会再去找村委吧。冯溪爸爸跟村长关系可铁了。”
    “不会的,你想多了,男孩子间哪儿短得了打架。”
    舅妈叹口气,“姐姐也是,没结婚就把孩子生了,外头人新潮,可也没说孩子爸爸是谁。”
    江浔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仿佛是剧烈爆炸后的失聪,他已经听不到后头的话。月亮的滢光照进屋内铺在地上,与江浔的身体仅有半米之隔。江浔整个隐在黑暗中,他心中只有不断重复舅妈的那句话“没结婚就把孩子生了,也没说孩子爸爸是谁……”。
    原来,冯溪妈妈那些恶毒的话都是真的吗?
    他妈妈没有结婚就生了他,他爸爸是谁,舅舅舅妈都不知道。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难堪,叫做真相。
    第4章 妈妈的日记
    江浔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即便外头都在传冯轩放出话要堵他要再揍他一顿云云,一向脾气爆躁的江浔都没什么反应。偶尔在街上见到冯溪,江浔立刻就会想到冯溪妈妈刻薄又真实的咒骂:有人生没人养的小流氓!你有爸爸吗?你爸爸在哪儿?
    这让江浔倍感羞辱。
    那晚他偷听到的话,江浔并没有去找舅舅舅妈求证,或是找姥姥姥爷追寻真相。
    因为他直觉感到,那晚舅妈的话是真的。
    江浔知道未婚生子父子详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总是不大好的话。甚至在村里,人们会给未婚生子的女人冠以非常不好听的名称,江浔心里很难过,这种伤感不是饭菜不合口的郁闷、不是犯错被老师批评的心虚,也不是他灰飞烟灭的初恋,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感情。
    姥姥姥爷已经老了,舅妈在忙每天送江斌到县城补习,舅舅要准备过年的事,一时间,没人注意到江浔的这片小小伤心。可这无疑让他成为一个敏感的孩子,他慢慢感觉到村里人看他的目光的确是不一样的,尤其过年的时候,外出打工的亲戚们都回到老家,串门子拜年。
    江浔偶尔会听到诸如:
    “那就是江奕的孩子啊,长的真像江奕。”
    “相貌是像,心性可差远了,不如江奕小时候。”
    “真不知道这孩子爸爸是谁吗?”
    “要是知道也不会跟着舅舅过日子不是。”
    “这江奕办的这叫什么事,孩子生了,没爸爸。”
    “要是江奕活着,人家也不是养不起。”
    “这不是没了么。”
    或者更难听的:
    “要说江奕,什么都好,可就男女的事儿上乱。这孩子就是像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学校给人家小姑娘写情书,全校都知道了!”
    “还成天打架,学习倒数。”
    “好没学他妈,那不好都学了。”
    “就看这孩子这样,爸爸不定什么人哪。”
    “不一定就是正路人。”
    成年人的窃窃让江浔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这些刚刚拿糖拿瓜子给他吃对着他笑的大人,背过脸转过身竟是这样一幅刻薄的嘴脸。
    不同于第一次对冯溪妈妈的大喊大叫、回嘴还骂,江浔知道人家说的大部分是事实,他厌恶大人世界的虚伪,可也渐渐学会了沉默。
    他也会一次又一次想,我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呢?
    都说我妈妈学习很好,是很有出息的人,是读名牌大学在a市有体面工作的人。也都说我妈妈不好,没有结婚就生下了父不详的我。
    那妈妈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真想妈妈活着,如果妈妈还在,就能亲自问问妈妈了。
    江浔躺在被子里,不只一次的这样想。
    这也是江浔第一次在精神世界与尘世拉开距离,他对大人的话不再听之信之,姥姥都会向他说谎,其他人的话更不一定可信。
    而且,大人的世界这样虚伪,他们对你亲热并不一定是喜欢,更多时候是客气的虚伪辞藻。而笑脸过后的窃窃私语,更让人厌恶难当。
    江浔开始以一种怀疑审视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开学来得很快。
    孟春发现自己的同桌变得奇怪,下课不爱讲话,连游戏卡片也不爱玩儿了。孟春整理着自己的新卡片,扣在手里弹的啪啪响,“你怎么了?”
    “老师对你比对我好。”江浔说,“因为你是校长的孙子还是因为你学习好?”
    “都有吧。”孟春身为校长孙子,习惯老师的偏爱。不过,他是有自己性格的孩子,孟春说,“不一直这样吗?老师肯定喜欢学习好的。”
    江浔说,“真势利,大人的世界真势利。”
    孟春想了想,“我们以后也会变成大人。”
    “你也会变成势利鬼么?”
    “尽量不会。但我爷爷说,想受到尊敬就一定要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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