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部分很快进入拍摄状态,虽然易沛初这人毫无表演经验,但是镜头里的她,慌张无措地游走在昏暗不明的人造墙壁侧,五官上的惊恐不已,细微处的崩溃,简直比精神分裂还要精神分裂的状态,瞬间把不知名的压抑渲染开来。
连带着还没上场的傅潇潇都被感染到,莫名的压抑笼罩着她瘦削的身形,她的人物形象,瞬间活了。
一直分心留意着她的房舒霎时眉心一跳,无意识地僵了身子。
守在副导演侧的宁华轩对这短短几分钟的镜头叹为观止,暗自称奇这五百块请的兼职简直划算到天际。原因无他,之前请过好几个年轻亮丽的女孩来拍这一幕,无一不是一上场就活像个丢了魂魄的痴呆似的,完全演不出来随时丧命的既视感。
可偏偏等一停止拍摄,人就好了。原本他们还以为是人不机灵,没经验,谁知道换了好几拨人,接连三番五次都完全找不出原因,众人纷纷傻眼。
在敲定要不要改拍别的场景前,神差鬼使地,副导从外面就拉的这个学生回来,还拍胸脯保证这次找的人绝对可以,才有了下午的开工。
眼下,宁华轩满意得很,他还决定让管杂务的新人副导晚点给这学生的杀青红包从八十八块涨到一百八十八块。
实在是,这个群演找得确实好。迥乎不同于单刀直入的恐怖片要用视听手段刺激看众的五感,惊悚片它靠的是氛围和情感刺激,还有摸不着的线索,真相。这个死者虽然仅有一场戏份,在线索里却扮演着环环相扣的一点。
场内的光源逐渐调暗,唯独通过幕布营造出来病态白的月光笼罩着这条小巷。所有工作人员都小心翼翼没发出半点声响。
女二傅潇潇,一个没卖出废品,还挨了小混混捉弄的流浪. 女人上场了。她像是这个城市角落里的蝼蚁,浮萍,即使没有心怀恶意也不能得到善待。
饥饿和受虐使得她精神气枯败,双眸里毫无焦距,没留神踉跄了一步,随即跌倒在地,手掌顷刻间擦破了一大块皮。
鲜血顺着她无力垂落的手臂滴落,她重新爬了起来,拖着裂开了好几条手臂长的裂缝,脏污得发黑的编织袋,缓缓扶着斑驳的墙壁走着。不知是挨打后的疼痛感,还是心理上的悲怆,那压得极低且沙哑的呜咽声,时不时就随着长满了锈迹的老旧水管渗出的水滴声一同流转在巷子里。
城市里的警察已经加班熬了三天三夜的通宵,全城追捕,都没人知道那管生物病毒被藏在哪里,而莫名死亡的人数已经破七。
其中生物公司的一个门卫失踪超过了四十八小时,他的一家人竟然都离奇死亡,只留下一个作为家庭妇女生活了半辈子的妻子浑浑噩噩,一问三不知。
地毯式的搜索深入着,不明病例开始出现。这条连摄像头都没有的小巷子里接连死亡老鼠,野猫,野狗……腐烂尸体的臭味熏得右侧一墙之隔,租住在廉价城中村的人们终于忍不住早晚破口大骂。可是,除却咒骂声,镜头呈现的是无一人想过看看仅仅几米外的巷子发生了什么,又正在发生什么。
苦苦挣扎生存,如同工蚁的人,一方面忍耐能力低到令人发指,毫无预告就能爆发,一方面又隐忍到令人无法横加指责。
腐肉的恶臭在白天里发酵得愈加浓烈。
即便如此,无处可去的流浪. 女人仍旧每日重复她外出收废品,卖废品,艰难糊口饭吃的行当。
“卡——”
随着宁华轩的一声喊停,场记板拍下,场内的灯光立马重新打开,众人才纷纷回神。
而傅潇潇,她还愣神在假巷子里,被搬动的反光伞反射的光线一刺激,才瞬间出的戏。当下,她立马皱眉头了,黑着脸。
这个发小真不能要了。
她哪些奢侈品没穿过,就没穿过破烂如斯,还被劣质血袋的腥臭味染了半边身子的流浪三件套:编织袋,破T恤,穿洞长裤。
几步之遥的宁华轩刚想给傅潇潇竖起大拇指,只见傅潇潇悠悠地抬眸,冷冷朝他看过来。他条件反射拔腿就跑了,经过一脸懵逼的副导时还不忘一大巴掌用力往对方肩膀拍下,“你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妥当,最重要的是硬盘,硬盘!”
“硬盘知道吗?!”
差点儿摔倒的副导揉了揉肩,愁着脸开始怀疑这份工作究竟值不值。
同样怀疑人生的还有傅潇潇,她半仰着下颌抬起脑袋看向天花板,心里哭唧唧默念着:夏明曦你要是还没回复信息,我就,我就杀过去你公司。
冲上去你办公室把合约甩你办公桌上,闹得你公司人尽皆知你包养小情儿。
熊田田小跑过去提醒道,“潇潇姐,衣服给你备好了。我让老王提前已经把房车开了过来,你可以先换洗一下再下班。”
闻言,傅潇潇侧过身看了一眼她抱着的两杯超大加奶加糖加珍珠的奶茶,一杯加了海盐奶盖,一杯加了碎可可,眼下就把傅潇潇的思路都打断了。傅潇潇不甘心地接过一杯海盐奶盖的,咬着吸管嘟囔道,“手机呢?”
“这这,给。”熊田田自觉把另外一杯插上吸管自己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