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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深一把拉住了徐幼宁,扶着她坐下。
    徐幼宁稳住心神,这才发现这辆马车是宫里的,只是外头罩着黑色的帷布掩人耳目罢了。
    李深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是燕渟为我们安排的马车。”
    “哥哥安排的马车?那今天发生的事,都是你们俩商量好的?”徐幼宁惊诧道。
    李深眸光深邃,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俩商量了一个计划,就瞒着我一个人?把我当猴耍?”
    李深正要解释,珣儿道:“娘亲,父王不是想骗你,你别生气了。”
    徐幼宁正在气头上,可儿子温言劝她,她不好把气撒到儿子头上。她抱着珣儿,坐到马车另一边去了。
    马车里备了许多吃食,徐幼宁同珣儿说话,喂他吃东西,就是不搭理李深。
    李深倒是很识趣地没有凑过去,只是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飞驰,从都城的南门出了城。
    “娘亲,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吗?”珣儿躺在徐幼宁的怀里,撒起娇来。
    “当然想了,娘亲吃饭、睡觉、发呆的时候,都在想珣儿。”
    这是真的。
    珣儿离开之后,徐幼宁整个人都觉得空落落的。
    从前她一个人活得很好,从不知落寞为何物,可自从李深带着珣儿搬进了公主府,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可那几天真是无比的快活和充实。
    徐幼宁发着呆,久久得不到珣儿的回应,低下头,才发现珣儿已经睡着了。
    一直赶路,他也累着了吧。
    徐幼宁见状,将珣儿放到旁边宽敞的地方睡下,一不留神,踩了李深一脚。
    他向来睡觉都警醒得很,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徐幼宁可不觉得抱歉,自顾自地给珣儿身上搭薄被。
    “睡着了?”李深问。
    徐幼宁没有吭声。
    李深拉着她的胳膊,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
    “你做什么?”徐幼宁恼道,着力拍了他一下。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么?”李深由着她打,只抱着她轻声道,“你问,我答,坐得近些,省得把儿子吵醒。”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他的臂膀温暖有力,比坐马车舒服多了,徐幼宁到底没有坐起来。
    李深抿唇,忍着笑,悄悄将她搂得更紧些。
    “为什么故意坏我名声?”徐幼宁问。
    她是徐幼宁没错,可她不是什么欺瞒燕渟的妖女,这个公主身份也不是她骗来的。
    “之所以有此安排,有两个原因。”
    两个原因?
    “你说。”徐幼宁倒想听听,他到底能说出多少歪理来。
    “先说第一个,北梁如今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接二连三有人起兵谋反,打的都是清君侧、诛妖女的旗号。燕渟自己手上的兵不少,还有一个配备火铳的神机营,如果南唐派兵协助,将叛乱平息,不算难事。不过,这样一来,要杀的人就多了。”
    徐幼宁知道,之前因着改制的事,哥哥杀了很多欺上瞒下的官员,在民间已经有暴君之名,如今谋反的人这么多,要再杀下去,恐怕史官也会这样记下一笔。
    “在这些谋反的人中,其实没有多少人是真心想谋反,很多人反的并不是燕渟,而是燕渟执意推行的新政。所以除了杀人,还有另一种更好的方法。”
    “什么方法?”
    “诛杀妖女,承认他们是忠臣。”
    的确如此。
    别人拿着身家性命起兵造反,已经不是哥哥取消推行新政可以平息的了。
    “所以,燕翎必须死,懂吗?”
    徐幼宁知道他说的没错,点了一下头,又问:“其二呢?”
    “其二么,对我而言当然是最重要的原因。”
    还有别平息叛乱更重要的原因?
    徐幼宁疑惑地看向李深。
    李深的眸光正定定看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你说过,你很在意,我娶的是燕翎还是徐幼宁,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你是燕翎的时候我会求娶,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我同样会娶。”
    徐幼宁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好。
    她只能静静坐在李深的怀里,任由着他搂着抱着。
    李深向来知道她的脾气,只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骂,我也不喜欢旁人骂你,可眼下若要尽快平息北梁的事,这是最好的选择。你不必死,南唐不必出兵相助,一切都能轻轻揭过。”
    “谋反这么大的事真能轻轻揭过吗?”徐幼宁担忧地问。
    那毕竟是十几拨人马在造反啊。
    李深正色道:“虽然燕渟这次土地改制失败了,可之前他推行的兵制改革却是行之有效的,各地驻守的将领实行轮换,地方驻军与皇家驻军分开管理,所以起兵造反的人手头力量有限。他们都清楚,凭着自己手头这点人马是不可能真的打倒燕渟,更不可能当皇帝的,他们不过仗着人多势众,逼燕渟尽快取消新政。长期耗下去,他们是斗不过燕渟,当然,这么耗下去,北梁很快就不是南唐的对手了。所以燕渟必须尽快解决眼下的混乱。”
    徐幼宁接着他的话道:“把改制的由头推到妖女身上,这样,皇上没错,反贼也没错,大家都有台阶可下。”
    “孺子可教也,”李深揉了揉徐幼宁的发丝,“当初他们打出清君侧、诛妖女这个旗号,便是给了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徐幼宁忽而舒了口气,头一歪倒在李深的肩膀上。
    她一直想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哥哥也一直努力让她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卷进了这么大的是非之中。
    如今不用她去死便可解决纷争,的确是上佳之选。
    “那这件事的事就算是解决了吗?”
    “你能做的已经做了,后面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燕渟和成奚会处理的。”
    徐幼宁望向李深,“你为什么会帮我哥哥?”
    以李深的立场,只需要趁着北梁处在水深火热之时趁乱把她掳走就行,根本没必要为燕渟考虑这么多。
    “我当然有我的考虑。”
    “快说。”
    见徐幼宁如此好奇,他只好继续说下去:“我跟燕渟做了一笔交易,我帮他平息乱子,他把清水镇和燃灯镇送给我。”
    徐幼宁微微一愣,李深却是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很喜欢这两个地方,他不给,我也会想方设法抢过来。”
    清水镇和燃灯镇是他们重逢的地方,他在这里见到了不一样的徐幼宁,又或者说,在这两个地方他重新认识了徐幼宁,另一个徐幼宁。
    他的话语很动听,可如今的徐幼宁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立即戳穿了他的虚伪:“明明就是想要北梁的城池,还说得那么好听。”
    李深并未否认:“所以我跟燕渟达成了共识。”
    “既然你跟哥哥达成了一致,当初你为何要离开?”
    “你哥哥不是傻子,我一句空口协助,他就能给我这么大的好处?那次分开之后,我带着珣儿回了南唐,便着手协助北梁之事,如今南唐八万大军压境,北梁南边的叛军都不敢妄动。”
    原来如此。
    徐幼宁低下头,喏喏道:“你这么胡作非为,皇上能答应吗?”
    如今北梁大乱,南唐若是想趁火打劫,灭了北梁或许很难,但攻占几座城池绝不是什么难事。
    “庄和是父皇疼爱的女儿,彻儿是父皇的外孙,他们有难,父皇不会不管的。”
    这倒是。
    彻儿是北梁嫡长子,只要平安长大,将来必能继承北梁大统,对皇帝而言,保住燕渟便是保住彻儿。
    听到此处,徐幼宁终于完全明白了李深为什么会在公主府门前闹上这么一出,也完全明白了燕渟为什么执意要办定亲仪式,还非要大事操办,搭那么多棚子派发喜饼吸引百姓们过来围观。
    目的就是为了让傅成奚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长公主燕翎的面具,让百姓们都知道这是个假公主,这样一来,燕渟和反贼便能顺着台阶而下,平息纷争。
    “你的这些理由,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们为什么就瞒着我?”
    李深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在她鼓起的腮帮子上啄了一口。
    “我不想瞒着你,只是有些话,我想亲口告诉你。至于燕渟,也是因为我的要求,所以才没有对你明说。”
    徐幼宁不满道:“不过就是些说理罢了,有什么非要亲口说的。”
    李深掰正她的脸,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有些话当然是要亲口说的。你刚才没听仔细,我可以再说一遍。”
    徐幼宁许久没有同他离得这样近,两人眸光相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幼宁,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娶你为妻。”
    徐幼宁怔怔看着李深,说不出话来。
    李深见她又是这副反应,叹了口气,道:“这回听仔细了吗?”
    “可是……可是我现在不是北梁的长公主的,皇上能答应你吗?”徐幼宁小声道。
    “他若是不答应让你做太子妃,这个太子我不当也罢。”
    “啊?”徐幼宁顿时大声咋呼起来。
    李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做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不好吗?”
    徐幼宁望着他眼神,便知他是故意说动听的话哄自己高兴,压下方才的惊讶,故作平淡地撇了撇嘴:“你若不是太子,我不想嫁了。”
    “徐幼宁。”他压低声音,狠狠喊了她一声。
    他不计身份的只想娶她这个人,她倒计较起储君身份了。
    徐幼宁见他急了,颇为得意,于是道:“我总得为珣儿的前程着想,你不做太子了,总不能叫珣儿跟着你混日子吧。”
    “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了。”李深口中说着狠话,抱着徐幼宁的手却笼得更紧了些。
    “我就想开染坊,不行吗?我要把你的黑心染成白的。”
    “我的心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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