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家在滨海市宁河区的芦台镇,父母是上世纪初来务工的普通工人,现今都在属于唐山的一家水泥厂上班。
宁河是个神奇的地方,辖区内有大块的“飞地”,譬如说清河农场和汉沽农场,就分别归属于北京市与河北唐山市。这些“飞地”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外来人员混杂的现象,周围风气不算太好。
滨海管不着,唐山距离远影响有限,一直都发展得不如人意。
刘悦的父母只是一般的工薪阶级,经济水平和市内存在一定差距。更何况她家中有妹妹要上学读书,每个月的房贷要还。一下拿出三万块钱,的确是有些困难。
刘悦妈妈想了想,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要不咱们就不要学画画了吧,你好好学习文化课。也...也是一样的。”
刘悦抿着嘴唇不说话,她坐在属于她自己的小画架前面。小画架是可以折叠的那种,上头撂着木制的画板,画板上又用白色的胶带纸固定着一幅才完成的陶罐结构素描。
她呆呆看着自己的画,叹了声气,又挣扎着说:“老师昨天还夸我画的好,有天赋,适合去学画画。我可以学好的。”
她母亲无奈摇头:“三万块,还是太贵了......”
刘悦嘴唇微动,还想再劝劝母亲。但转眼发现她和自己一样,脸上都是难过。刘悦瞬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双手扶住了画板,额头抵在素描纸上,也不嫌脏。过了会儿,她颤抖着,呜咽出声。
有几个同学满心同情地去哄刘悦,可他们并不能完全体会她的难过,说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
她热爱的,在十七岁的时候,暂时和她说了声再见。或许以后还能重逢,又或许不能。
沈听澜听到刘悦的哭声,想起张朋朋临走之前送给再见和江诉声的那句祝福。找来一张便利签,把那句话写上,然后将它贴在了刘悦的画板左上角。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沈听澜一直惦念着这件事情,就连出发去北京前,他都在想,会不会有个叫刘悦的女孩,立在教学楼的窗户边,远远地看他们带着画具离开学校?
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她的遗憾。
因为蒋淮扬家里有事,晚走一会儿。沈听澜和江诉声互相约好,清早八点在滨海站里的肯德基门口见面。沈听澜拒绝了谢知荣开车送他,选择去挤地铁。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也就没有办卡,买了张地铁票。滨海的地铁票是个绿色的小塑料圆片,大小和一元硬币差不多大小,很容易丢。
沈听澜着沉沉的画袋,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小心翼翼地揣着地铁票,生怕它掉在地上。如此过了二十多分钟,他到达了目的地。江诉声已经在肯德基里面等了,他坐在靠窗的座位,瞧见沈听澜的身影忙向他招手。
沈听澜远远就看到了江诉声,眼前倏尔一亮,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催促着,快些去找江诉声。他加快脚步走进店里,坐在他的旁边,发现早餐已经买好了。
一对小的不能再小的油条。
两碗看不见皮蛋瘦肉的皮蛋瘦肉粥。
外加“两片”口感奇怪的煎蛋。
对此,沈听澜觉得肯德基不适合卖早餐。
他们很快吃完了这顿简单的饭,确认一遍车次信息,带着身份证前往检票口。
滨海距离北京不远,来往两地的高铁车次很多,一般情况三十多分钟就到。沿途没什么好看风景,偶尔有一两条无名小河,不是即将干涸,就是被污染得泛起白沫。
金色的复兴号缓速停靠在站台,这里是北京南,全市面积最大,接发车次最多的火车站。每天有将近20万的人汇聚在此,穿行于拥挤的人群之中,总会听到来自于各地的方言。
得益于近几年的大气治理和进入夏天的缘故,今日北京的天空格外的蓝。
沈听澜与江诉声带好了各自的行李,随大流乘扶梯去往位于地下的出站口。北京南站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挤,这种“挤”不仅仅来源自人群方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餐饮店。它们一家连着一家,沿途全是商铺广告牌,路标都淹没在其中,就连火车售票处都可怜地挤在两家饭馆中间。
给人一种在逛商场的错觉。
“这就是大城市吗?”沈听澜有些惊讶。
“这就是大城市吧。”江诉声也是头一次到南站来,也觉得新奇。他把胳膊自然地搭在沈听澜的肩膀,感慨着说,“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想的主意,居然在美食广场的缝隙里修建了座火车站。”
这时候,江诉声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为“蒋淮扬”。他接通电话,摁开免提,“喂,你到了吗?”
蒋淮扬的声音传出:“我到了,我迷路了,你们在哪呢?”
江诉声环顾四周:“一家肯德基门口,你来就能看到我们。”
“我走过来,光看见的肯德基就好几家,你们说的是哪个?”
沈听澜补一句:“附近有家星巴克。”
“星巴克我暂时发现了俩,你们说的哪个?”
第39章 慢递
北京南站地下的每条路都差不多,沈听澜和江诉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索性用微信发了个位置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