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能看向穿着夏装的翠柳,不由对李氏摇头:“不必了,翠柳也……”
“哥哥,嫂嫂要你穿,你就穿上,真冻着了,又要嫂嫂伺候你。”翠柳已经从李氏手上抢过衣衫,给翠能披上,就拿着翠能往外走。
李氏靠在门上瞧着他们兄妹出去,这一去,也不知道是凶是吉,虽说翠柳口中说的头头是道,但她总归是个女儿家,这女儿家,再能干也只是在内宅之中,这外面的事,她真的能做吗?
李氏在那百转千回地想着,江太太已经走到她身后:“翠柳和能儿出去了?”
“是,婆婆,嫣儿那边?”今儿一大早,翠柳就让江太太把嫣儿抱走,说不能让嫣儿知道翠柳要出去做什么,对嫣儿只说头疼,要睡会儿。
嫣儿听话,自然也就跟着江太太去了。这会儿李氏见到江太太,忍不住想起嫣儿来。
江太太轻叹一声,自从江家家业败了,李氏就常常听到江太太叹息,已经是多听不怪了。接着就听到江太太说:“我只和嫣儿说,翠柳病了,要嫣儿今儿跟着我,她很乖。这样的好孩子,命怎么这么苦?”
说着,江太太又要落泪,李氏忙安抚地道:“婆婆,等到外面家业复兴,王家那时候,定会变了脸嘴的。”
家业复兴?靠着翠柳,能做到吗?江太太的头又轻轻摆了摆,往外面看去,仿佛能看到翠柳,李氏也想知道答案,但所有的答案,都需要时间来给予。
“哥哥,你可得记清楚了,我这会儿,是你堂弟。”翠柳在那叮嘱翠能,翠能点头:“是,我啊,是你堂兄,可是翠柳,为什么你……”
翠柳咳嗽了一声,翠能立即改口:“是,三弟,为什么你以后要用我的名字在外面行走?”
“因为用哥哥你的名字,我才能名正言顺啊!”说着翠柳就停下脚步:“好了,大哥,这会儿已经到了,你不要说话了,所有的话都是我说。”
从翠柳回来,翠能已经习惯了妹妹发号施令,这会儿也不例外,只是对翠柳点头,而翠柳就站在这家店铺门前,看着这店铺。
铺子里面的伙计很快就看到了他们二人,既然别人站在了自己家的店铺面前,这伙计也就走出来,对翠柳和翠能拱手:“二位客人,想是要来买什么?”
“我们不买什么,只是要和贵东家,来算一笔账,还请把贵东家请出来,就说,江家的人还没死完,有些账,该算了!”翠柳的话让伙计吸了一口冷气,接着他就认出翠能了,于是这伙计笑着说:“江大爷,许多日子不见,您这阵身子骨好了些,都能到我们家走动了?只是东家虽说曾在江家做过些时日,可后来走的时候,那账目都是算的清清楚楚的,没有什么可欠的!”
没什么可欠的?翠柳冷笑一声,就看着伙计:“我说要寻你东家,就要寻你东家,怎么,你是在这合了本,能代你东家做主?”伙计见翠柳来者不善,而翠能是个好欺负的,自然不去搭理翠柳,只是一味地对着翠能说话:“江大爷,这话呢,也要有可说的,怎能……”
翠柳已经一把把伙计推开:“让开,我要见你东家,轮不到你在这嘀嘀咕咕罗罗嗦嗦的。”
“这位爷,别一口一个江家,江大爷姓江,我看在他曾是我东家的东家份上,才敬着他,您呢,到底哪位,怎么这会儿,就代江家人说话?”伙计见翠能不说话,翠柳又在那不依不饶,就对翠柳开口就是这样一句。
翠柳又笑了:“我既然陪我大哥来了,我自然也是姓江的,你们也别打错了主意,以为我们江家是什么孤零零一家在这城内。光这几辈子的老亲,就有好几家!”
“几辈子的老亲?”那伙计冷冷一笑:“谁不晓得你江家的女儿,脾气大的很,前些日子才被王家休了,你江家别的亲眷也都破落了,没什么好亲可靠,这会儿,你来说什么老亲不老亲的话。我告诉你,要还知道要脸,那就顺顺当当地说上几句好话,我们东家也能接济你几两银子,若是不好好说话,那也只有棍子伺候了。”
啪的一声,伙计面上已经挨了一巴掌,伙计不由伸手去捂自己的脸,而翠喜已经看着他冷笑:“怎么,不挨上一巴掌,你不晓得好好说话?让你东家出来,我们江家,也是有会算账的人的!”
伙计这会儿回神过来,就要用头去撞翠柳:“好啊,你打我,你敢打我,你不过一个破落户家出来的人罢了,竟然敢打我,我要和你见官!”
翠柳的身子只微微一晃,就晃过了,依旧站在店铺门口,伙计没有撞到翠柳,回身过来还要和翠柳掰扯,翠能已经轻声道:“三弟,这事儿,这事儿,不如我们改天……”
“没什么改天的!哥哥,你就是太好说话,才被他们这般欺负。”翠柳早就动了真气,袖子一挽就对伙计道:“我晓得你在这店里,也能做一半的主,你东家在那做缩头乌龟,好,那我就和你算算账!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当初离开江家时候,那些账目都是已经算清的了,那我问你,卖宅子的三千两银子,无故少了五百两这是什么原因?还有,你们店内有一样镇店之宝,是我们江家库内的,名字也好听,叫满地锦绣,是前朝传下来的一幅刺绣,几百年了,色泽一直都很好,当初这幅图,在帐上说的是变卖了,变卖了一千银子,那银子呢?”
这伙计不过是欺翠能为人老实,又不会撒泼,才公然欺负的,谁知翠柳开口就是这两件事,这会儿打又打不过翠柳,毕竟在这街上,翠柳能不要体面,这伙计却不敢不要体面。因此伙计脖子一梗:“我不晓得!”
“不晓得,那好啊,就让你们东家出来说话,是个男人,就不要缩在屋内不出声。”这会儿已经有人见这边起了争执,纷纷围过来,翠柳见人围的多了,胆子越发大了,声音也放高了:“列位,这店铺的东家,和这铺子内的伙计,昔日都是我江家的,他们趁我们江家遇到丧事,在那弄空账,做花头,才开起这么间铺子上,我们家这会儿看了帐,晓得了些蹊跷,因此才寻上门来,并不是无故前来。”
翠柳虽然努力地压低嗓子,好让声音变的低沉更像男人,但说到后面,声音还是带出几分女儿家的味道来。翠能不由轻声喊了声:“三弟,不要……”
翠柳也发现自己后面的声音带上几分女儿家的味道了,翠柳急忙掩饰一下,就高声继续说:“列位都晓得,我大哥身子骨不好,又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这会儿还是我死活劝着,才肯前来,都这样了,这店铺内的东家还不肯出来,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市井中人最爱听的就是这样的事情,频频点头,伙计着急了:“列位,列位,他们乱讲,当初账目都是清楚的。”
那东家姓朱,原本在江家时候人都叫他一声老朱,现在出来自己做了生意,别人都敬他一声朱朝奉,早认出翠能的他一直躲在屋内不肯出来,这会儿听到外面人开始议论了,这才急忙走出来,对众人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江大爷,既然您来了,那就先往里面请,我们好细说说。”
这朱朝奉打的什么主意,翠柳一下就想到了,翠柳冷笑:“怎么,想把我大哥叫进去,然后用言语刺的我大哥说不出话来,顶好再吐两口血,两位就当做什么事儿都没了。”
朱朝奉在里面听着,也晓得是翠柳不好惹,这会儿听到翠柳把自己心事说出,不由看向翠柳,翠柳也丝毫不害怕地瞧着他,这朱朝奉当日在江家时候就是个笑面虎,这会儿面上越发喜庆了:“这位是……”
“我是江家的,行三,和大哥是同一个祖父的,怎么,你没见过我?”翠柳反问,朱朝奉本就觉得翠柳有几分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从哪儿见过,等到翠柳说出这话,朱朝奉才恍然大悟,既然是江家的,那必定是江老爷丧事的时候,江家来了许多的人,想来是那时候见过。
因此朱朝奉也笑了:“原来是三爷,记得记得,四年前在葬礼上的时候,您哭的什么似的,当时我还去劝您呢!”
翠能本打算为翠柳掩饰,谁知道翠柳竟编出这样一番话来,更稀奇地是,朱朝奉还顺着这番话说,翠能不由大感惊奇,看着翠柳不晓得该说什么。
而翠柳已经笑了:“是啊,四年了,那时候的孩子,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