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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治是被雨声吵醒的。
    雨点击打在隔壁的遮雨棚上, 声音顺着窗沿爬进他们的卧室,他自睡梦中醒来。
    (不对劲。)
    身下舒服柔软的触感明显来自于床这种东西, 他不是没有令人舒心的软床,而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将就着将睡眠时间压缩,所以对睡眠地点的记忆反而更深刻了——
    太宰治、准确的说是某个在其他平行世界窥探到了书中的世界的首领宰,在被窗帘遮盖得死死的房间里睁开了眼睛。此刻他正侧躺在一张舒适的双人床上,在他正对面的是一位双目紧闭,均匀的呼吸着的女性。
    他不认为自己会迷糊到在睡梦中被人劫持,更何况以他部下的能力是不会允许这种没品味的绑架发生的。
    他脑中想着一些不那么紧张的事——
    (我的人头在黑市上可是值不少钱,就算是要躺在舒服的软垫上——那也只会将这颗头颅放下当做战利品来炫耀,而不会让是让我在安逸充足的睡眠中自然醒。)
    (但是——自然醒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然而,这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卧室。
    “……”躺在对面的黑发女性睫毛翕动,像是要从睡梦中醒来了。
    太宰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早上好。”她仍有些半梦半醒。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 太宰对着面前和他同床共枕的陌生女性也友好的说道:“早上好。”
    黑发女性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她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 走到椅子旁取了一件针织外套披上。因为服装简单,所以看得出她身材削瘦,外加个子也不高, 显得整体脆弱感十足。
    房间里几乎没有光,无伊实打开台灯,正准备让太宰起床, 然而这回在灯光的照射下, 她清楚的发现了异样。
    “你……”
    她话说到一半,像突然承受了某种从身体里上涌的痛苦, 捂着嘴推开房门就往外跑。
    被留在原地的首领宰:……?
    然而他从对方推开的门中看到了更多的场景——
    从卧室的地毯朝外走, 是一条同样铺满地毯的走廊, 衔接着宽广的正厅通道,从两侧来看能够判断出这是一座以白色和米色为主色调的现代风住宅。
    (水声。)
    太宰从床上起来,顺着声音走去。
    在经过走廊时,他在置物架上看见了一张照片——
    准确的说,是结婚照。
    他压住心中异样的感情继续沿着水声走去。
    方才还面色平常的女性此刻正在盥洗室的池子前止不住的干呕,肠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却还是无法停止呕吐,她打开水龙头不停的漱口,到最后眼角已经泛起了微红,泪水似乎正要夺眶而出。
    等到干呕停止,她闭着眼睛用冷水拍脸,然后扯下干净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动作熟练。
    无伊实已经从方才剧烈的干呕中恢复过来,然而早孕期间的反应一回生二回也没法熟,她还是感觉自己眼冒金星,不太舒服的撑着洗脸台然后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上面。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见“太宰”正站在她背后靠门的位置,她勉强撑着身子问道:
    “……你是谁?”
    首领宰在镜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和这个“太宰治”的确相差很多。
    他眯起眼睛笑道:“初次见面,我是‘太宰治’。”
    ……
    ……
    “所以……”无伊实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孕期她对一切东西的喜好都变了,只能喝水,她望向面前这个比自己的丈夫快要小了半个尺码的“太宰治”,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的感慨道:“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先生?”
    “嗯。”首领宰大方承认,并且直接说出无伊实最关心的问题——
    “我暂时不知道‘交换’什么时候能结束。”
    此外,针对“太宰治居然结婚了”这件事,首领宰的反应也是耐人寻味。
    “没想到‘我’居然结婚了,并且……”
    无伊实知道他省略的部分是指怀孕的事。
    她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一看就不健康的黑眼圈,仿佛加了一个世纪的班才会留下这么社畜的烙印。瘦得夸张,比她见过太宰最瘦的时候还要瘦上半圈,要不是知道他的脑子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无伊实都会以为他是不是被绑到国外去做免费苦力了,但是以她对太宰的了解,能把他折腾成这样的,肯定是他自己。
    ……不知道面前的“太宰”究竟遭遇过什么,才会看起来这么的……嗯……
    以她的角度来说,这个太宰也太让她怜爱了。
    简直想让人把他立刻喂胖。
    首领宰双手交叉置于桌前,微笑着问道:“请问‘妻子’小姐,你和太宰是认识多久之后开始交往,又是多久之后结婚的呢?”
    “……你很感兴趣吗?”
    “再怎么说,这可是‘太宰治’啊。”他轻飘飘的一笑。
    无伊实放下杯子:“这句话的确很有他的风格。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想想……大概是认识三到四个月左右开始交往,交往三年快四年结婚,现在是我们婚后一年半。”
    对自己突然来到异世界接受良好的首领宰比平时放松了一些,在听到无伊实的回答后,坦诚表示:“我有点意外。”
    “身为当事人的我们也经常感到意外。”无伊实问他,“你饿吗?我去做点吃的吧。”
    “麻烦你了。”
    在离桌前,无伊实微妙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果然不是我的‘太宰先生’啊……”无伊实面对这个太宰,不由得感慨道:“自从我怀孕到现在,他简直什么都不敢让我做,小心翼翼到让我以为自己是颗一碰就碎的生鸡蛋。做饭、家务和采购基本都被他包了。”
    “而且……”她顿了顿,“在我孕吐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比我还难受——他太操心了。”
    实在是说不出话来的首领宰:“……真厉害。”
    “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份上。”无伊实也真情实感的表示自己的惊讶。
    “我能到处看看吗?”
    “随你,不过我建议你换套衣服,我要开暖气了,你穿这么多会很热的。”
    无伊实去厨房了,在听到动静后,太宰站起来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走动起来。
    他好奇在方方面面:比如说“太宰治”为什么会结婚?“太宰治”的婚后生活是什么样的?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这些都是他从未想过,也根本不会去设想的情况。
    从无伊实的话中他不难判断出“太宰治”对她非常在意。他没法想象出“太宰治”全心全意的呵护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在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也从未勾画过未来妻子的模样。他感到好奇——这种好奇是纯粹的,没有其他感情的。
    在一些置物的矮柜或者桌子上零零散散摆着相框,大多是二人合照,偶尔会有单人照。就算是对感情再笨拙的人,也能看得出他们感情极好,大多是些生活中的琐碎抓拍,而并非是艺术写真。
    是真实的、沉甸甸的重量。
    在书房里他看到了一些奖杯和奖状,其中还有一个书柜摆满了同一个作家的书。
    他从中抽了一本出来,坐在客厅随手翻看起来。
    无伊实把早餐端来时,就见到这个太宰正在翻她的书。
    “吃点东西吧。”她说,“我做得都很清淡。”
    毕竟面前的人看起来平时不像是好好在吃饭的样子,十有八九肠胃不太好。做点清淡的吃食他们俩都能吃。
    于是太宰就一边看书一边用勺子喝粥。
    感觉自己被公开处刑的无伊实:“……这本写的不好,你要不看本别的?”
    太宰阖上书,问道:“‘妻子’小姐是作家?”
    “嗯,勉强糊口罢了。”无伊实随口说,“‘妻子小姐’听起来很别扭……”
    太宰摸着书脊上她的笔名,提议道:“那么喊你‘未良’小姐可以吗?”
    “可以。”总比妻子小姐听起来舒服多了。
    孕期在家也没什么别的事,太宰今天本来也是休息,所以吃过早餐之后,他们也只是在家里无所事事。
    于是无伊实陪着太宰在家里参观。
    在他们家电视机旁的柜子上放着一只小熊,太宰拿起这只做工并不精湛,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玩具问道:“是你做的吗?”
    “亲子款,有一大一小两只。”无伊实顺手理了理小熊胸口的领结。
    “……另一只在哪里?”太宰很自然的顺口问道。
    无伊实:“在我弟、不对,我哥……那里。他们之前还为谁要大号谁要小号吵了一架,很幼稚对吧?”
    “很有趣。”
    他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走进了一个和他的未来轨迹截然不同的太宰治的人生中。
    “不过……”无伊实用手指抵着下巴,想起后来发生了更多鸡飞狗跳、哭笑不得的事情,不由得带上笑意——
    “说到有趣,果然还是太宰先生向我求婚的时候,他居然在电视台做路人随机采访的时候突然求婚,而且是在新闻里……对了,那段新闻被侦探社的各位录下来了,我这里还有带子。”提到有趣的事,无伊实就来了兴致,她找到当时的那盘录像,然后打开电视放给他看。
    宛若在炫耀自己珍藏的宝藏。
    作为知名度还算不错的作家,这则撒狗粮新闻播出时她自然也被认了出来。其实她当时有提过要不要让新闻给太宰打上马赛克,结果这人态度一改从前,无所畏惧的表示——
    “当然要露脸,不然怎么让那些至今还对伊君有非分之想的人死心。”说完他又补充道:“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求婚现场,首领宰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自己的冲击。
    那个含情脉脉的在雪夜里求婚的人,和自己长着一样的脸。
    (果然,我们很不一样。)
    (——太宰治也能成为幸福到简直要让人嫉妒的家伙吗?)
    无伊实见太宰沉默不语的样子,使她想起他们还没交往时,自己下意识的揣摩对方每一个动作背后潜藏的心理活动。她想——也许每个太宰身上都有复杂的共性,她似乎、大概、也许能猜到一点点,面前的“太宰治”在想些什么。
    黑发女性温柔的笑了。
    “然后,我们从大家那里收到了超出预料的、庞大的祝福。”
    “——从来自全日本的粉丝那里、从侦探社的各位那里、从我们有交情的亲朋好友那里。”她说,“我当时想‘幸福原来比我想象中还要简单就能握住啊’。”她说,“再这之后,就是正式的结婚和举行婚礼了。”
    就像是要用这些梦幻到不切实际的句子去撬开他的心扉,无伊实继续说道:“结果患上婚前恐惧症的是他而不是我。这个人结婚前夜紧张得不行,直到凌晨都没合眼,在被子里抓着我的手小声问我‘要不我们偷偷私奔吧’——”
    “可是,这算哪门子的私奔啊?”她自己都说笑了。
    “婚礼的规模并不夸张,也算是小而精致。反正来场的宾客几乎都是互相认识的,对了对了,他求婚成功的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被大家塞了一碗红豆饭,然后众人围着他像在弄什么神秘仪式似的拍了一张令人啼笑皆非的照片发给了我。”
    “于是那段时间他一直跟我说:‘就算是走在路上,也会被人突然打招呼说恭喜,这一周以来听到的祝福简直是这一辈子的分量了,耳朵要长茧啦’。”
    “对于不知道如何接受他人好意的太宰先生来说,这个程度简直称得上脱敏疗法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句话倾注了她胸腔中全部的温柔,就像是要将所有人对他的喜欢都传递出去一般。
    她微笑着说:“——毕竟大家都很喜欢太宰先生啊。”
    太宰一字不漏的听着。
    就像站在海滩,脚踩湿软的沙子,被微热的海水没过脚趾时痒痒的感觉。
    这些句子就像是一种咒语,咒语是可灵也可不灵的。
    (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
    (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存在。)
    (至少,有那么一个他,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在这一刻,他心中感受到某个征兆来袭——他要离开这里了。
    “说来惭愧,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吧?”在告别前,太宰发出了另一个问题。
    无伊实默契的察觉到了他话中告别的气息。
    走之前,那就交换个名字吧。
    “我有两个名字。”她说,“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是无伊实。但是结婚的时候冠夫姓……‘太宰无伊实’的寓意不太好,就改掉了。现在嘛……是夫姓,名字是以前的旧名字,听起来也不错。”
    在被交换回去的最后一秒,他听见对方的回答——
    “伊织,太宰伊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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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要深究时间线bug(抱头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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