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迄今为止我已经在大牢里整整蹲了十六天,相爷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
对此,我很是忧伤。
刚蹲进来的前几天,吃了睡睡了吃之余,我还能趴在铁门缝里靠和狱卒大哥唠会磕打发这漫长的小时光。
可是等平遥公主和老皇帝相继来过之后,狱卒大哥就不太爱搭理我了。
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只能无所事事地叼着根草躺在牢床上思考人生。
当然,思考的最多的还是相爷。
如果人内心的想法能够剖开为人所见,我肯定会被光荣评为史上最矛盾最善变的女人。
因为我一会儿想相爷来探望,一会儿又不想他来探望,一会想让他忘了我,一会儿又怕他忘了我。
总之,思考来,思考去,一直无解。
甚至于有时候思考得太过水深火热,我还会顺带着思考思考平遥公主和老皇帝的人生。
说起来,平遥公主还是第一个过来探望我的人。
那天她来时,我正蹲在墙角猥琐地啃着鸡大腿。
狱卒大哥敲门叫道:“陶喜。”
我以为是相爷来了,于是怀揣着激动,准备和他来个流传千古的含情脉脉生离死别般的铁窗凝望,结果一抬头却是一身绯衣的平遥公主在那站着。
我登时难受得一嘴鸡肉都卡在了喉咙里,直到打了个震耳欲聋的饱嗝才缓过来。
我失望地扔了鸡大腿,用衣襟擦了擦油手,在心里默默地给相爷扣掉了十分形象分。
狱卒大哥为公主打开了牢门,尊贵优雅的公主进来望着我的鸡窝头、油垢手深恶而痛绝:“真该让董郎瞧瞧你这副粗鄙不堪的样子。”
我穷极无聊,蹲在那拨了拨脚上的镣铐玩,想了又想,还是无言以对。
老皇帝奸污臣妻,以乱臣贼子之名杀人全族在先,后又以公主许之唯一幸存后人,为一时之利将我弄到长安,公主心下不称意又将我弄到大牢。
虽然我也不咋冤枉,但这一切若非要争个对错,那还是老皇帝的错。
我不来长安不去北魏,驸马就不会受伤,驸马不受伤,公主就不会去查驸马,不查驸马,倒也不必如此耿耿于怀。
董公子这样的病娇届高岭之花,我当年日日爬墙窥之,仍觉患得患失,况董大人乎?
如同我总是喜欢和诸位一直絮絮叨叨一样,天底下的女子在情场失意的时候也总喜欢找人问东问西。哪怕这个人是她的情敌,很令她讨厌,很令她看不上。
我蹲累了,拖着铛铛响的镣铐重新躺回了床上,摸了根稻草准备剔牙。
小牢房又破又小,一个人霸占惯了,骤然被人厌恶地围观,我颇有不适。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好心劝她道:“小人恶癖甚多,观之不仅影响食欲,还影响心情,公主若无事便早些回吧。”
可是奈何公主不听啊。
她疾首蹙额唤我大名:“李四喜,你从前在他面前也这样吗?”
我咬着稻草,瞪着屋顶,回想起从前,含糊其回答她道:“大概吧。”
往事不堪回首,要是公主知道我从前在董公子面前跳梁小丑一样蹦哒来蹦哒去,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