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对德妃致命一击,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撒谎!”
诚亲王却继续说道:“母妃,这也是儿臣出宫之后才打探到的,不过你放心,表哥是自己病死的,倒也不算父皇骗了您。”
德妃急促的喘息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当年费劲心机,甚至不惜用女儿冒充皇子来搏赢面,最后才保下来的李家子嗣居然早已经夭折了。
如实如此的话,她这些年的谋划,这些年的隐忍到底是为了什么?
德妃抬头看向诚亲王,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面庞上英气多于娇美,他就这么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你是故意的!”
诚亲王笑道:“母妃怎么能这么想我,此事发生的时候,儿臣也不过是个孩子,自保尚且不易,哪里来的通天手段救助旁人。”
“你这是在怨怪我!”德妃骂道,“李家绝后,对你又有何好处?”
诚亲王却反问道:“李家平反,对我又有何好处?”
“儿臣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登基为帝,母妃,您不是最清楚这一点吗?”
德妃浑身战栗了一下,眼泪便落了下来:“你就不能为母妃想一想?”
诚亲王笑了一声,又说:“母妃放心,李家若是冤枉的,帮他们平反也不是难事儿。”
德妃又是一颤,就听见诚亲王继续问道:“可是母妃,李家真的是冤枉的吗?”
“你!”德妃不敢置信的看向儿子。
诚亲王把玩了一下手中的木鱼,“儿臣还记得年幼的时候,母妃时常让我跪在这祠堂之中,为父皇,为大周,向李家告罪求恕。”
“那时候儿臣不懂,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愿意听母妃您的话乖乖跪着。”
“可现在儿臣却懂了。”
“母妃你看,儿臣还活着,如果你真的把儿臣当做李家血脉,便不该伤心难过。”
“那怎么能一样,你姓秦,不姓李!”德妃歇斯底里的喊道。
诚亲王将手中的木鱼放回到德妃手中,笑道:“母妃原来还记得儿臣姓秦,我还以为你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这般逼迫于我。”
说完这话,诚亲王站起身来,淡淡问道:“母妃,你愿意留在这里,便留在这里,愿意离开,儿臣也可以带你离开,至于其他的,早早忘了吧,李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德妃发出一声尖叫,尤其是诚亲王居高临下的看著她,让她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可以按着跪下的那个孩子了。
是了,这孩子从小就天生逆骨,明明是在冷宫之中,她的身边长大,却对李家毫无情谊,果然不愧是他们秦家之人。
德妃嘶吼道:“秦放,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母女情谊!”
诚亲王冷冷的看着她,反问道:“母妃,当年你对一个六岁的孩子用秘药的时候,想过半点母子情谊吗?”
说完,他弯下腰看着德妃,一字一句的说道:“儿臣与你说一句实话,幸好表哥死的早,不然儿臣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毕竟能养出母妃这般对着亲子都能狠下心肠的女儿,可见李家上上下下是什么人,父皇这些年做错了许多事情,但当年对李家发难,说不准是唯一一件正确的事!”
扔下最后一句话,诚亲王不再看那扭曲的脸色,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德妃才对着他的背影嘶吼着喊道:“放儿,你回来,你是我唯一的孩儿,我怎么会不疼你,放儿!”
诚亲王的脚步却并未停留半步,他们母女的情分早在那几年幽禁的岁月中就磨损殆尽了,她曾经或许也有过期盼,如今却已经看清楚,不再有任何的奢望。
走出冷宫的时候,诚亲王脸上的黯然也都消失了。
两旁的侍卫对视一眼,低声问道:“王爷,是否需要撤去侍卫?”
诚亲王却只是淡淡说道:“不必,以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
被留下的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德妃不是诚亲王的生母吗,为何听他的话倒像是要继续幽禁德妃的意思?
临走之前,诚亲王又回头看了一眼冷宫,补了一句:“若是她要出来,便派人将她送到诚亲王府,其余的不必理会。”
第246章 庆功
诚亲王去冷宫探望德妃的事情雁过无痕,说了什么除了他们母子俩无人可知,而不管是重病在床的皇帝,还是实际上掌控着后宫的皇后,在人前都对德妃避之不谈。
德妃依旧住在冷宫之中,虽说待遇比前些年好了不知道多少,但这栋宫殿里头却显得越发的寒冷,敲打木鱼的声音总是伴随着诵经,却不知道那个念经的人到底能不能平息怨怒。
大周朝上来,也无人关心这个或许可怜,或许可恨的弱女子,倾国倾城的名声也已经被人忘却,只剩下无尽的深宫寒日。
另一头,在京城之外驻扎了一个多月的班师队伍,终于在满朝文武的欢迎之下踏入京城,代表皇帝出来迎接的依旧是诚亲王。
前些日子被一连串的宫变政变吓破了胆的京城百姓们,似乎也都忘记了旧日的害怕,纷纷走出家门凑热闹。
欢呼的声音响彻整个京城,竟是将那些酷寒血腥暴虐都清扫一空。
作为监军,苏凤章骑着马走在何隽的身边,耳边听见的都是欢呼的声音。
何隽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问了一句:“苏大人,可觉得动听悦耳?”
苏凤章笑了一声:“比起嚎叫哭喊,自然是动听悦耳无比。”
何隽却说道:“若有一日我们沦为阶下囚,这些百姓也不会因为今日功绩而多说一句话。”
苏凤章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郡王爷,他们就算是愿意说话也无济于事,人言可畏,但人微却言轻,你何曾知道他们心中有无说话。”
因为这句话,何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罢了,反正我说不过你。”
说着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说的总有几分道理,听得多了,本王还真的会信了你的邪。”
这话把他说得跟邪教洗脑大师似的,苏凤章笑而不语。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跟着去皇宫参加庆功宴,进入城门之后,要押送的战俘被押送,该回家的回家,真正能够进宫的不过是寥寥数人。
这一次,不管是何隽还是苏凤章,都坐在了十分醒目的位置,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战的功劳大半都在这两位身上。
在皇帝撑着病体出现的时候,下头的文武百官眼神都微微闪动,一时间心里头猜测着皇帝的身体到底是如何了。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穿着朝服的皇后怀中抱着九皇子,也一起出现在了高位之上。
众人的眼神都落到了诚亲王身上,却见这一位神色不变,泰然自若。
皇帝将众人的眼神收入眼中,对他们的心思也心知肚明,事实上老五若是个儿子,他也绝不会封九皇子为太子。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即使明知道皇后和老五联手,又能如何呢?
他若是杀了皇后,或者杀了老五,谁来帮他看顾秦家的天下?
掩住心底的那丝丝悲哀,皇帝咳嗽一声,扯出一个笑容来:“此次能够大败鲜卑,熙郡王,苏爱卿功不可没。”
何隽拱手说道:“陛下谬赞,战胜之功乃是大周军士上下一心,微臣不敢自专。”
皇帝摇头笑道:“阿隽,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孟小将军和陈将军的功劳朕不会忘记,但你跟苏爱卿的功劳也不该推让。”
“孟老将军战死沙场,朕还忧心我大周无可战之将,没想到你们二人小小年纪,却能熟知兵法,屡出妙计,以少胜多!这才是朕的国之栋梁。”
苏凤章与何隽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微感奥妙,毕竟谁都知道他们都是诚亲王一脉的人,皇帝这般夸赞倒像是要把诚亲王架在火堆上烘烤。
皇帝不只是夸赞他们,赏赐起来还毫不手软,何隽已经是熙郡王,他虽然是公主的儿子却不是大周皇室,自然不会贸然封为异姓王,但流水般的赏赐让人心惊。
而对苏凤章的时候,皇帝也毫不吝啬,一连串的名头下来听的人眼花缭乱。
不只是他们两人,其余有功的将士也多有封赏,比起上一次来,这一次皇帝可算是大方。
念完赏赐之后,皇帝便有些体力不支被搀扶着离开了,倒是皇后多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说道:“诸位爱卿尽管开怀畅饮,太子年幼,本宫先带他回去歇息了。”
说完竟是把场子都交给了诚亲王。
苏凤章耳聪目明,隐约听见有人交头接耳,无非是谈论皇帝皇后的态度。
“陛下这般看中熙郡王和苏大人,岂不是对诚亲王信任有加?”
“陛下这般喜欢诚亲王,为何还要封九皇子为太子,直接让诚亲王坐太子岂不是更好?”
“你们听说了没有,有传言诚亲王受过伤有碍子嗣,陛下才会如此这般。”
“什么受过伤,是诚亲王喜欢男人,那苏凤章不就是……”
“嘘,你不要命了,那苏凤章可不是好惹的,上马能杀人,下马能动笔,别招惹他。”
“哎,皇后娘娘这就走了,也不拉拢拉拢那些将军们?难道她就不怕诚亲王功高盖主?”
苏凤章往说话的方向瞧了一眼,只看见两张陌生的面孔,大约是前段时间朝廷大肆清扫之后才被提拔上来的,在这般的场合都干私下议论,也不知道还能坐稳几日。
这时候诚亲王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说道:“阿隽,凤章,我敬你们一杯。”
何隽笑嘻嘻的喝了这杯酒,打趣道:“恭喜王爷了。”
诚亲王挑了挑眉,又看向苏凤章,笑着说道:“苏夫人和苏小姐已经回家了,等你回去便能见到他们。”
“劳王爷费心了。”苏凤章笑着说道,对于这一点他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诚亲王笑了一下,又说道:“都是本王的缘故,这次明面上看着你们备受赏赐,实际上不过是一些俗物罢了。”
赏赐如流水,实质性的东西却少得很,跟上一次直接将他们官升几级截然不同。
何隽笑道:“陛下的心思我懂,来之前便有心理准备了,他总不能封我一个异姓王的。”
苏凤章也说道:“苏某在户部也不错,不动就是好事。”
诚亲王却说道:“你们放心,终归也委屈不了几日了。”
这话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人心跳加速。
这场庆功宴持续到了深夜,一直到大部分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才算是结束。
苏凤章也做出一副喝酒的模样,但等到了宫外却清醒了一些,一看,何隽两只眼睛也清明的很,哪里有半点醉意。
两人对视一笑,何隽才说了一句:“陛下今日这番作态,有一半却是给皇后看的。”
苏凤章迅速明白过来,皇帝表现出极为看重他们的架势,其实明里暗里的挑拨诚亲王和皇后的关系,若是能让他们反目自然最好。
显然,儿子死得七零八落也依旧没能让这位皇帝真正的明白过来。
何隽见他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陛下‘宠爱’我多年,要用我时也从未多一分犹豫,他说的话你听听就罢了,别往心里头去。”
苏凤章一听倒是笑了,这家伙是怕自己被忽悠吗:“王爷,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不像。”何隽笑了一下,又说道,“我爹不是,我娘也不是,元后不是,徐贵妃也不是,太子四皇子都不是,可如今呢?”
“言尽于此,本王急着回家看媳妇,走了。”说完这话,何隽直接骑马走了。
苏凤章转头便看到苏阿荣快步走来,看见他一脸激动,连声说道:“大人,我们回家吧!”
苏凤章点了点头,上车之后才问道:“阿荣,这些日子家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