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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地白鸥斜靠在树冠里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点看傻了眼。
    他跟李遇方才站立的那棵银杏树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大概能听见几句“小鱼干”、“苏嬷嬷”、“装晕”之类的,模模糊糊的,也听不全,更不可能瞧清李遇和小姚脸上的表情。
    但他现在能实打实地瞧见李遇一路奔向那老妪的样子,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里大写的欢快,就好像……
    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幼儿园或者小学?他也记不清了。每次到了放学的时候,他都能看着自己身边的同学欢快的奔向校门口,奔向来接自己放学的父母。
    没有人会来接他放学,他要在门口陪老师一起一一目送那些孩子被接走,然后和老师一起回家;那样的背影,他见过太多太多次了,记忆犹新。
    那些背影,每一个都和今夜的李遇一模一样。
    老妪远远地看见李遇朝自己跑来,慈爱刻进脸上笑容的每一条皱纹里;她矮身正要向皇帝行礼,却被李遇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李遇少年的身形还没完全张开,在高挑挺拔的白鸥面前或许显得有些矮小,但他到底也十七了,比起面前已经佝偻了腰背的老妪还是要高出一个头多。
    但他好像浑不在意这些,躬身矮腰把脸埋在老妪的怀里,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撒娇,轻快地唤了一声:“嬷嬷!”
    “皇帝又没规矩了。”老妪责备的话语也说出了十二万分的慈祥,叹息道:“都多大的孩子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说着他又转头责备起刚刚跟上的小姚,“你也是的,从小就跟着皇帝,他不能靠近那些东西的,你怎么也不盯紧些?”
    “苏嬷嬷,小姚知道错了。”小姚在老妪面前似乎也找回了些孩子气,虽然还是守着规矩,但他面上挂着笑,认错的态度里也不再是往日的谨小慎微、诚惶诚恐。
    苏嬷嬷拍了拍李遇的头顶,关切道:“快教老奴看看,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李遇的花粉过敏虽然不至于要晕倒那么严重,但现在也还没有好,刚才一路小跑之下,不免又有些气促,他赖在苏嬷嬷怀里喘匀了气,确定不会让人瞧出什么异样来才抬头站直了身体。
    “遇儿没事儿!”他拽着苏嬷嬷的手晃了晃,因为刚才跑得急,小脸粉扑扑的,“嬷嬷怎么这么晚才来?您这么久不来瞧遇儿,不想遇儿么?”
    苏嬷嬷抬手拨开李遇额前绒绒的碎发仔细地打量了许久,又前前后后地将人瞧了好几转;她年纪的确很大了,眼神儿不太好,实在没瞧出什么来才勉强松了口气,回答起李遇之前的问题。
    “想——”苏嬷嬷笑着,“可老奴年纪大了,眼神儿和腿脚都不好使了。”
    她趁夜偷偷来看皇帝,不敢正大光明的提灯笼,连正路都不敢走,好在是在这深宫里呆了大半辈子了,每一条小巷都能闭着眼睛找见。她步履蹒跚,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来,个中有多不方便,自是不愿同李遇说起。
    “太夜池边有人浇花,地上弄了些水……”苏嬷嬷停顿了一下,刻意轻描淡写道:“老奴一时没瞧清,滑了一下……”
    “要紧么?”李遇紧张地瞪大了眼睛,说着就要躬身蹲下,“让我瞧瞧要不要紧——”
    “皇帝、皇帝——”苏嬷嬷连忙将人拦住,“不打紧,也没真跌倒,凑巧有人经过,老奴瞧着大约是个禁卫;那人心善,也不嫌弃,刚好扶了老奴一把。但怕被他瞧见老奴往这边来,我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歇了会儿,估摸着他走远了才过来。这不,就给耽误了。”
    听着苏嬷嬷说自己没事,李遇才算松了口气,可这着急的劲头一过,他马上便觉出不对味儿来。
    此时业已入秋,正是百花杀尽,哪个不长眼的会在这夜里跑去太夜池边浇花?
    更别提现下阖宫的眼睛都望着嘉承殿,羽林军禁卫营除了几个守着他广明宫的,其余的悉数都在嘉承殿附近;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溜出来。
    苏嬷嬷在宫里几十年,禁卫的军服式样几经变迁,随便拉出来一件,只怕是具体的年份她都能讲出来,哪里需要说“大约是个禁卫”这样的话?
    李遇思忖着,这怕是苏嬷嬷不想自己担心,编出来的瞎话;就想他哄着苏嬷嬷一样。
    他不忍心拆穿,想了想只道:“明日叫小姚拿些银子,去求个太医院的太医给嬷嬷瞧瞧。”
    “犯不上的。”苏嬷嬷抓着李遇的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安慰道:“小姚再怎么说也是跟着皇帝的人,让人发现了总是不好。”
    人言秋高气爽,今晚的月色很亮。
    白鸥躲在一旁,猫在一颗树干后面,将面前的一切都瞧得明明白白。
    周哲翎与李遇没有血缘关系,这位苏嬷嬷看着也不可能有;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白鸥自己一直跟在李遇身边,甚至没见过李遇和周哲翎同屏出现过。
    比起周哲翎那位名义上的便宜奶奶,李遇和这位苏嬷嬷看着倒更像是一对亲密的祖孙。
    白鸥想着想着挠挠头,太怪了。
    今晚的李遇很奇怪,他自己也很奇怪。
    自己在想什么呢?一对亲密的祖孙该是什么样?他自己又没试过。
    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什么亲密的关系出现。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他收到过一个迷恋星座算命的女同学递来的情书,上面说他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射手座,他当时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现在想想,似乎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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