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生气,抱歉,密斯罗,“,他反应倒是敏锐。
临下班,还有电话转进办公室,罗宝霓耐着性子,“杭廷顿警监,有何贵干?”
“上次不是约好了晚餐?我打电话过来没找到你。”,他理直气壮。
“我们没有约好,若是警监先生有案子的线索,我们可以在电话上聊。“,她拉过笔记本,不过没期待他会说什么,这人很滑头。
“有线索,”,依旧半正经半调情的随意和慵懒,她有些弄不懂难道这人的声线天生是这样?
“而且,还有新的凶杀。”
新的凶杀?
“八点,运河大街金沣,我订了位子。”,不等罗宝霓拒绝,电话那头笑了两声率先收线。
落了的士,罗宝霓抬头看了眼这栋占据街口黄金叁角窗的高级粤菜酒楼,石造建筑,仿文艺复兴风格,古典而工整,以前应该是个银行,两头青铜狮守在细雨里,防滑红毯一路延伸进喷着暖气的玻璃门,迈入大堂前她抖抖包上的水珠。
巨大中式宫灯吊在挑高餐馆中央,两侧楼梯蜿蜒而上在半层处合成一个小平台,复又延伸到二楼。两侧花卉流水墙,牡丹,龙凤,金漆将整个酒楼妆点得没有一丝留白。报了杭廷顿的名字,领班直接将她带上二楼。
同样一身铁灰呢大衣和围巾,他似乎也是刚到,笑着拉开她的椅背,又替她挂起风衣。
“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笑得意味不明,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这件洋装真性感。”
美国人向来不吝于赞美女人的衣着,罗宝霓打量面前的男人,似笑非笑,“杭廷顿警监,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阔肩黑色窄洋装,简简单单却看得出一丝不言而喻的昂贵,不像白人皮肤薄得透出青色血管,蜜色香肩如脂如玉,小腿被半透黑色玻璃丝袜裹着,微卷的及肩发乌黑丰盈,既有他能读懂的明艳,又有神秘的含蓄。
只不过,性格嘛,像所有华裔二叁代,直来直往。
“不能只是交个朋友?”,他给她倒了半杯红酒。
“我通常不和已婚男子交朋友,只谈公事。”,罗宝霓挑挑眉,直接扫了一眼他今晚空荡的无名指。
威尔干干一笑,“是正在离婚的分居男子。”
罗宝霓不置可否,几秒后,他苦笑着放弃,“丧礼当日,又有一起凶杀,死者是格兰特街一家卖酒店的店主。”
“小义大利?”,罗宝霓坐直了身,战火烧过运河大街了? “谁干的?”
那群梁老爷子口中四处流窜的童党真这样大胆?
威尔点点头,“目击者说,是几个年轻亚裔混混,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死的人是丹尼叔叔的堂弟。”
这下罗宝霓忍不住惊讶了,曼哈顿黑帮自然有这些意裔的黑手党一份,丹尼,里奇,绰号丹尼叔叔(Uncle Danny)是其中一位有名有号的大佬,这些小混混敢犯到里奇家族,后续还不知会引发什么争斗。
“难道两大堂口已经控制不住唐人街?”
“场面有越来越乱的趋势,黄龙兴死后,合义堂接位的那什么亨利陈根本没什么办法,有辈份,不过根基不深,我踢上门去找了一通麻烦,他也只是原地跳跳脚,打电话给我上司投诉而已,反倒另一个人.......“
威尔皱起眉头沉吟,想起昨日合义堂大本营的男子。
中国佬和义大利人有些地方惊人的相似,重传统讲辈份,那个Joey泰站在一众帮会大佬身后,连座位都无,老人说话时他不开口,一说话,口音依稀能听出是第一代移民,不过英语惊人地流利,淡淡流露的自信隐在周到的礼数之下,表面低调而无害,但他依旧精准地捕捉到那人一双审时度事的眼睛,随时伺机而动,像一匹狡诈的狼。
对这种针刺一般的直觉,威尔感到很不舒服。
罗宝霓听了他的话简直无语,果然视程序如狗屎,“你就这样冲进私人产业放话威胁和骂人?没有搜索令,没有凭据,就是去恐吓?难怪投诉你。”
威尔哈哈一笑,视线再度聚焦在她脸上,“你说的话怎么跟我上司一模一样,简直一字不差。我不这样出奇不意跑去探探虚实,怎么查线索?”
“Joey泰是谁?“,她注意到刚刚男人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沉思。
“黄龙兴的女婿。”
是他?罗宝霓微微一怔。
这两起凶杀必定与两大帮会有关,就算不是直接涉入,高层也会有人知道些什么,合义堂和洪化堂在华埠超过半世纪,绝非表面上那样松散孱弱,尤其合义堂。
不过最终,她没应承威尔所谓合作计画。
用无法证实的线索抢先曝光报导,捕风捉影之下,总有人会露出马脚。报导未证实的消息是很多媒体惯用的方法,尤其在八卦新闻里,先不管叁七二十一地乱报,当事人被逼出来澄清又是一则新闻,最后不管真相如何,热度都保证了。
想出这么个乱枪打鸟的方法,就和他闹上门去试图炸出深水怪兽的策略类似,无赖且乱无章法,但兴许最快见效。
但先不说罗格斯先生根本懒得理会华埠的事,这种方式罗宝霓自己也很厌恶,这才是赤裸裸地违反新闻伦理,视道德和程序如无物。
况且已经决定暂住唐人街,她能自己观察,犯不着与这浑身麻烦的家伙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