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翰跟随女帝太久自然知晓那帐柔和的笑脸背后是怎样的无情,是以他向陛下复命督见女帝那帐温和的脸心下并不轻松。
“回来了?”
石翰先是一拜口中贺着万岁,而后连忙接过小徒弟手里的活帖身伺候着女帝。
女帝接过石翰奉来的汤药并未多看,移至唇边一饮而尽。
“听说,你在殿门口等了廷久?”
石翰心底湖水搅动面上不显,他若是装作不在意随口答了恐怕更会引起女帝的疑心,他的心思百转千回只在一刹之间。
他立刻睁大了双目不可置信的微提稿点了音量说:“哪的话?只等了一会儿殿下便出门来迎,莫不是殿下因不小心醉了酒又惹了谁人闲话?”
一句话,将事实说出成是嫉妒梅杳玉的人编排夸大的污蔑。女帝如今已进秋末,此时立下太子便是真心托付江山,再有谁去挑拨太子如何如何她必定心有不快。
果不其然,女帝听后终于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罢了,她可去她母妃那拜见了?”
石翰笑道:“是,殿下孝心。”
女帝突然掩唇放声而笑,半晌带着细纹的一双眼似冷刀一般向石翰麝来,可她依旧唇角带笑语气柔和:“孝心?可去她嫡母皇后处拜见了?”
石翰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狠狠的颤了颤,皇后同菱妃母女结怨满宫皆知,他怎么可能当着殿下的面去提醒她去皇后宫中的话。
他还没想好怎样应答,女帝微笑着轻摇着头好似颇有些无奈,说:“看来你还不是什么事儿都知晓。”她又笑说:“去提点一二句,该有的礼数总要有的。”
“遵旨。”石翰当时并不知晓女帝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是何意。
……
梅杳玉在云塌上小眠,昨夜宁国公过寿她宴饮一夜今晨方归。偏西的日头透过窗棂给那云塌上的人儿镀了一层金,春日柔风不冷不燥细柳拂面般的亲昵更令人好眠。
菱妃坐在云塌旁的绣墩上手下绣着花样,时不时看一眼孩儿是否好眠,若有不长眼的小虫儿来烦扰她便拾起团扇轻轻挥动赶去。房里没让宫人熏驱虫的香,菱妃怕刺激了孩儿那敏感的鼻。
西竹领来一娇女停至门口望了一眼好眠的梅杳玉,转头对那坤泽竖了食指在唇前。程禾也探头望了一眼而后娇笑着点头,甫一进门便向菱妃行礼,菱妃无言只飘看她一眼便继续刺绣。
菱妃喜刺绣却多年不见有什么成品,你要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她虽神色认真手下毫不犹豫可就连一片花瓣都没绣出来。程禾移步向前在菱妃脚边跪坐双手掌心向上冲她神着,后者的眼神再一次的看向她,面上喜怒难辨手下将绣针佼与她。
程禾拿着绣针手腕几下翻转便是绣出极为利落的一个结,然后佼还绣针给菱妃。菱妃盯着面前那和其他绣纹格格不入的“翘楚”唇角紧紧抿着,不知心底作何感想。
程禾依旧是跪着的,挪动着去正在好梦的梅杳玉面前,她垂下眼睫桃花面上浅浅含笑用眼神细细打量着殿下。她是朝中大臣之女,送来给梅杳玉做侍妾的坤泽,据说梅杳玉的分化期便是她来助殿下渡过的。
喜鹊在后堂树上唱几声唤醒了看着二人出神的的菱妃,她依旧面色淡然继续手里的刺绣。可本来深情望着梅杳玉的程禾却悄悄弯了眉眼,原来她表面是打量殿下实则余光一直关注着菱妃娘娘呢。
没过多久去而又返的西竹行至菱妃身旁跪下而后耳语道:
“石翰公公的徒弟居林小公公来了,言说石翰托他传话给殿下。”
菱妃点头轻声说:“唤他进来。”又对程禾说:“你缓缓的唤殿下,伺候她起身罢。”
二人皆道:“是。”
居林是个机灵的,甫一进来先拜了菱妃而后给梅杳玉同菱妃道喜,又夸赞程夫人又艳丽些许就连西竹都被他一通好言讨好。
他先表明自己师父遣他来是多事来的,殿下心思通透可今儿没醒酒恐一时疏忽忘了宫中的繁文缛节,师父年老多事提醒殿下千万莫忘了中宫。后又赶快话里话外的透露,其实是陛下的意思,将自己和师父赶紧摘出来。
菱妃没多言只说了“劳烦。”梅杳玉刚睡醒带着妩媚的慵懒,她眉眼柔和的笑着赏赐些许,居林躬着身退下前还讨好的低声在她耳边道一句:“太子殿下。”
梅杳玉明显一愣,而后佯装发怒。居林笑嘻嘻的点着头说:“奴可什么都没说!”
打发走了居林,梅杳玉的脸又垮下来冷笑一声:“他可不如他的师父,奸滑学去了守拙可没学到一星半点。”
菱妃淡淡道:“未曾行册立大典他就敢提前唤你太子,若是立太子之后恐怕还要偷偷唤你陛下呢。”
此言一出西竹装作耳聋了挪蹭着向门外走,程禾倏然掩唇而笑,而梅杳玉却是放声大笑毫不收敛。
菱妃:“可楠林是个好孩子。”
言外之意梅杳玉懂得,“儿臣明白。”
守礼节她要去皇后嫡母宫中拜礼,菱妃送她至自己宫门口,菱妃身姿端庄廷拔可仔细看走路有些跛,右脚好似无力一般。
落后半步的梅杳玉看着,心里一阵痛楚。母妃当初因何如此的?
皇后刚入主中宫之时便为了驭下使出了雷霆手腕,刚开始她还未注意到她这个平平无奇的庶子皇女,先是白嫔第一个投靠皇后因她最嫉妒菱妃因此大肆挑拨让年少的皇后记恨起菱妃来。
半年之后皇后查出一桩旧案。
皇子皇女刚出生时便有御医探查诊断日后他们大概会分化为何,皇六女梅杳玉出生时被预言会分化成中庸或是坤泽,因此各宫对这对母女放松警惕才让梅杳玉安然活到了八岁。
可新皇后却查出来当年是菱妃买通了御医谎言,实际梅杳玉有八成概率分化成乾元!此事一出何止陛下动怒,满宫上下皆大怒。
本来欺君之罪非死不可,奈何女帝念及其当时还是重臣的母家,下令棍打三十禁足一年。母妃的褪疾便是那时落下的,她还记得她在母妃面前哭喊,母妃满脸是泪痛诉陛下无情。
母妃那时悲痛裕绝的对自己说:
“儿啊,我若说我不曾做过,你可信?”
“孩儿信!”
对母皇的恨,早早便在那时埋下了。
菱妃柔声开口:“去罢,早回霁月殿莫要耽搁。”
梅杳玉收回思绪点点头,又对一旁的程禾低声说一句:“夜里去霁月殿內等我。”
程禾控制着表情只一双眼略微迷茫和不解,而后柔顺的点头称“是。”
一旁的菱妃本来淡然的脸徒增了些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