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珍也很难理清爱情和金钱的关系,府里前些年好过的时候,聂云藩抽大烟捧戏子逛堂子,整日里不见人,她虽衣食无忧,过得并不快乐。
如今大家落魄了,聂云藩手头没钱时,常在房中懒着,有时还同她说两句话,开开玩笑,但她反倒眼睛跟针扎似的,恨不能他滚出去。
她没有爱情,也没有金钱,她对美娟语重心长:“我这辈子没希望了,你还有机会。”
美娟面庞不知怎地一红,忽然扭捏地问:“上个礼拜在李太太屋里......那姚苏念有消息了么?选的哪一位小姐?”
英珍微怔,有些不确定:“没接到李太太电话,我想还早罢,才一个礼拜,人家也要考虑,又不是捡到篮里就是菜。”
美娟道:“这事儿拖不得,你觉得还早,讲不定人家马太太、薛太太老早行动了,姆妈又不是没看见,在李太太家那阵势,跟个皇帝选妃似的。”
英珍笑着看她,忽然问:“你看上姚苏念了?”
美娟倒底是个黄花闺女,甭管现时府里是甚么样,从小至大也是照高门大户的小姐来养的,自有一股子骄矜之气,她轻哼一声:“马马虎虎!”
英珍偏着头回想那晚的盛况:“他舞跳的好。”
“留洋过的哪个舞跳的不好!”
“不一定,周朴生也留过洋,我看他老跳错拍子,还踩了几下女伴的脚面。”
“他哪是在跳舞,贼眉鼠眼尽往小姐们身上乱瞟。”美娟这时候又说:“钰珠不跟他是对的,日后定是个败家子,扯不完的风流债。”
“那姚苏念个子高高的,宽肩窄腰腿长,跳起舞来有范儿。”英珍想起个人来,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
美娟眼底浮起一抹光彩,流金砾银闪闪发亮。
“他是衣架子。”
“长得虽没那小学教师英俊,主要是眼睛,单眼皮,却不小,有些狭长,眼梢上翘,看你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美娟承认:“他的洋文是很纯正的伦敦腔。”
英珍托着腮听她说完,又问:“他现在在哪里做事?”
美娟说的止不住嘴:“他父亲是财政部长,要在上海弄个财政部驻上海财政办事处,会给他一个职务。”
英珍再问:“这些是他亲口讲给你听的?”
美娟摇头:“是和那晚几个相熟的小姐聊天,听她们说的。”
英珍道看着她的表情,想想道:“姚苏念和马太太的侄女跳了叁次舞。”
她一般不会特别注意这个,是和赵太太坐在沙发上叙旧时,她的旗袍有些短了,稍微抻直腰身,就露出大半个脚面来,有一块踩脏的泥水印,是哪位太太的鞋跟扎了掌子,一个“U”状物,清晰地印在她的雪白玻璃丝袜上,像盖了个章,不是红色的。她的脸却红了,音乐停有叁次,她把旗袍往下遮住脚面叁次,目光就望向舞池叁次,看见姚苏念揽着那混血小美人的腰,画面太美,至今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