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通身依旧隐在那件已经残破的雪缎斗篷里,乌黑瞳仁被火光映成血红之色,静静俯视下方,顷刻,从灵囊中取出玄铁弓和那根玄冰打制的幽蓝长箭,弯弓搭箭,将冰冷箭镞对准了还在浓烟中狂吠的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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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大将军”的尸体被侍卫从密林里抬了出来。
三阶的灵犬,体型比一个成人还要大,要三四个人一起抬,此刻活生生被烧成了一整块乌黑焦炭,口鼻处还往外呼呼冒着浓烟。这是五脏六腑都被烧烂了。
祝蒙暴跳如雷,哭闹了一场,嚷嚷着让害他灵兽的人偿命。然而侍卫调查了一番,既未发现凶器,也未在林中发现第二人踪迹,那灵犬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更无从辨认伤口了。所以众人一致认为,是“大将军”在捕食过程中没有控制好灵力,不慎引燃了枯木,继而很不幸的自己把自己给烧死了。
祝蒙不接受这个说法,他坚持认为是有人居心不良,故意设计杀害了他的“大将军”。因为“大将军”是三阶灵兽,普通林火根本不可能烧死它。但他又拿不出证据,于是把一腔怒火统统都发泄到了手下人身上。
甘离首当其冲,白狐族那位伴读也没能幸免,两人被祝蒙要求以“儿子”的身份为“大将军”送终,守灵,办葬礼。
最后还是狐后琼萝出面制止了儿子的荒唐行为。但祝蒙依旧指挥王宫侍卫们为“大将军”办了场轰轰烈烈的葬礼。
其实那恶犬死了,小灵狐们心中都是拍手称快的,但他们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以免遭到祝蒙报复,或被祝蒙当做杀害“大将军”的凶手。
“真是荒唐!”
黑山等狐族老人愤愤叹息。
“当初博彦君上在位时,管教少主何等严苛。少主十岁时因用法器误伤了药户家的花圃,便被君上罚了整整三月禁闭,事后君上还亲自带少主至那药户家道歉。哪像如今这位,就知道一味宠溺,把孩子教的……哪里有半分王族子弟应有的气度!若是博彦君上还在——唉!”
众人因为黑山的话而沉默。
他们活到这把年纪,比谁都明白,这世上最无意义的两个字就是“若是”了。若是,若是,终究都是飘零的落花,逝去的流水,永不可追回了。
他们必须面对现实。博彦君上是确确实实的战死了,而曾经接受万狐朝拜、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少主,也确确实实是个没有修炼天赋的病秧子,三百岁了还是只半开灵的灵狐,翻遍狐族族谱只怕都找不到这样不争气的白狐。
无论博徽如何软弱无能,如何不会教子,他们也得认。再说公子祝蒙虽然不成器,但还有公子祝龙嘛!
“我知道,一定是你干的对不对!你信不信我一状告到父王那里,让他克扣你的月例,克扣你的饭食,克扣你的灵药!再让他把你关到禁室里好好思过!”
回宫的路上,祝蒙在云车里冲着长灵大吼大叫。
他当然不会相信长灵有本事杀了他的“大将军”,他只是心中有邪火,习惯性的要狠狠欺负长灵一番才舒心。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以欺负这个怪胎为乐。只要不做的太过,父王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任他施为。
长灵已经重新沐浴过了,肌肤上散发着淡淡的冰肌草味道,仍旧裹着那件雪缎斗篷,安安静静的跪坐在车厢角落里,这次连黑眸都遮住了,对祝蒙的刁难充耳不闻。
祝龙则远远坐在靠近车门的锦榻上,老僧入定一般,对车内的一切视若无睹,任由祝蒙吼叫,任由祝蒙欺侮长灵。
“嘿,病秧子,别以为装哑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长灵的反应显然激怒了祝蒙,祝蒙恶毒一笑,伸手就要去扯那件雪缎斗篷,不料被长灵伸臂挡住。祝蒙大怒,拎起那根平日被他用来驯服灵兽的灵鞭,劈头盖脸的就往长灵身上抽去。
“我让你装!”
“让你装!”
那灵鞭是用一种带着尖刺的仙藤制成,威力很大,抽下去便是一道血痕。等琼萝被惊动,长灵臂上、背上已布满血淋淋的鞭痕,那件雪缎披风也被抽裂了无数条细小口子。少年却依旧紧紧攥着斗篷,缩在昏暗一角,不肯让人看到他斗篷下的模样。
琼萝厉声训斥了祝蒙,让人把祝蒙的灵鞭收了,又对长灵温语抚慰了一番,让医官速来给少主看伤,才总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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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数百头小灵狐沐浴在月溪水中进行成人礼的时候,青丘西境外,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的黑色铁骑正如潮水一般,悄无声息的碾过青山草木,朝那灵气最充沛的东方仙境席卷而来。
“君上。”
巨大的鹰隼自高空盘旋而下,落地时化作一道道身披黑甲的战士身影。
“第三十六层结界已破,等穿过东海,再往东就是青丘地界了,目前尚未发现狐族的哨子。”
绘有青色狼头的大旗在风中烈烈招展,角部散发着冰蓝光芒的麒麟神兽亦仿佛嗅到了某种气息,兴奋的刨蹄摆尾,从喉间发出低沉而激昂的雷鸣之声。
端坐于神兽背上的年轻君上伸指挑开遮面面罩一角,露出弧度优美的下巴和一双锐利深邃的苍眸。昆仑山巅雪铸成的面罩,在夜色中散发着滋滋寒意。他薄唇紧抿成一线,神色冷漠的眺望着东方天际,眼底有黑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