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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年会两个字,陶思稚只想到“人一定很多”。他较为恐惧人群,支支吾吾地想拒绝。
    上司知道他的性格,也看出他的意思,突然开始给他灌输人生哲理,“年轻人得多接触社会”、“现在不是只看能力的时代了”云云。
    陶思稚开始走神,突然被上司夹带的一句“而且今年年会的中奖率是史上最高,错过了就没有了”吸引了注意。
    陶思稚有一个缺点,他无法抗拒几乎所有抽奖活动。因此在谈话的最后,他不但接过了年会入场券,还对上司说了“谢谢”。
    跨年后第三周的周五,集团的年会在园区旁某家豪华酒店的顶楼宴会厅中举行。
    宴会厅很大,厅里摆了七八十张圆桌,前方搭着舞台,舞台两边各摆着两面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实时直播台上的景象。
    董事长和总裁致辞后,晚宴便开始了。
    大多数圆桌上气氛高涨、觥筹交错,也有少数圆桌十分安静。
    安静的桌上大多坐着例如后勤部李筱、陶思稚这样不善社交的员工。
    排座位的人事体贴地将他们安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好让他们不受打扰地安静进食,专心等待开奖。
    抽奖开始前,还有几项节目表演,陶思稚恰好坐在音响旁边,被乐曲震得耳朵痛,又觉得很闷,便和同事说了一声,打算到宴会厅外去避一避。
    厅外的人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陶思稚靠在大理石柱旁,低头看着脚下灰红相间的地板,发起了呆。
    没多久,他手机闹钟响了,提醒他现在已是晚上九点,该做游戏日常了,他就拿出手机,打开软件,认真玩起游戏。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见有人叫他:“陶思稚。”
    “陶思稚。”
    这个声音陶思稚认得。在他高中刚刚毕业时,它常莫名其妙地突然响在他耳边,让他觉得有一点厌烦。
    声音有时出现在食堂,有时在操场,有时在他的家里,在黄昏的楼下。陶思稚不清楚这声音出现的原因,只是每一次听到,都没有找到过声音的来源。
    近年来,他已经很少再听到了,因此在这天的一开始,陶思稚并不以为意,也没有抬头看,直到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让他怀疑这次并不是幻听。
    接着,他看到一双皮鞋。皮鞋是黑色的,擦得很亮,踩在灰红的地毯上。然后他又听见:“陶思稚。”
    他只好慢慢地抬起头,看见了叫他的人。
    这个人比他高几乎整整一个头,穿黑色的、挺括的西装,头发理得很短,眼睛盯着陶思稚,手里拿了一杯酒。
    除了成熟了少许外,蒋舸的外表几乎一点都没有变。不过眼神里的曾经毫不掩饰的、陶思稚熟悉的的跋扈和嘲弄已经没有了。
    “怎么不说话,”他说,“认不出我了吗?”
    陶思稚说:“认得出。”
    蒋舸自然地笑了笑,他看陶思稚的眼睛,仿佛和陶思稚很近,也仿佛很远。
    事实上,陶思稚觉得自己可能的确已经认不出他了。
    在分别的七年多中,蒋舸变成了一个陶思稚永远变不成的稳重体面的成年人,客客气气地对陶思稚说:“好久不见。”而陶思稚还是以前的样子。
    四周的声音很嘈杂,是陶思稚不喜欢的环境,他觉得不舒服,想去一个更安静的地方,于是四下张望着,含糊不地回蒋舸:“嗯……见。”
    蒋舸没有计较他不清不楚的吐字,声音中带着笑意:“陶思稚,你没有变。”
    陶思稚没找到人少的地方,也不知道说什么,重新看向蒋舸,从鼻腔发出一个单音。
    蒋舸帅气,形象又好,很多在大厅外透气的女孩在看他,和陶思稚很不同。
    陶思稚余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屏幕暗下去,便把眼睛从蒋舸身上移开,低下了头,右手拇指点了一下屏幕,让游戏界面重新亮了起来。
    “又在玩游戏啊?”蒋舸跨了一步,靠近了陶思稚一点点,“还是以前那个吗?”
    陶思稚闻到了酒的味道,垂着脑袋说:“不是了。”
    而后,他很快听见蒋舸继续问:“现在的游戏要抽卡吗?”
    他有点心神不宁,点点头充当回答,并终于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肩膀贴到了大理石柱,
    大理石有点冰,陶思稚贴得很用力,就像被无形的手按紧在柱子上一样。他也觉得不太舒服,但由于日常还没做完,保持着奇怪的姿势继续玩起了游戏。
    蒋舸沉默地看了大约三十秒,开口问陶思稚:“要不要我帮你抽卡?”
    这时候,陶思稚已经做完日常,要回去等待年会抽奖了。他按了锁屏,嘟哝着“不用”,转身往年会大厅走。走得比平时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接近大门时,蒋舸在他身后叫他名字。他只好停住脚步,重新回身去看。
    他看见蒋舸站在距离他三米的地方,微微低头,很勉强地对自己笑了一下。
    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蒋舸嘴角的弧度很不自然,眼神也有点躲闪。蒋舸压低了声音,问陶思稚:“可以把我从手机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陶思稚看着他,想了想,问他:“什么黑名单?”
    “你不在我的黑名单里。”陶思稚说。
    蒋舸愣了愣,眼里很少的笑意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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