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玲玲本来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结果被她婆婆尖锐的声音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旁的湛兮,有些不敢相信。
“爸,你怎么过来了?”她还很虚弱,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湛兮一把拉过纪母,趁她没反应过来,直接一手把他推出门,一手拉上门,动作无比顺畅而自然,速度极快,仿佛已经这样训练了无数遍一样。
纪母原本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紧闭的病房门终于反应过来了,气急败坏地砸门:“你个乡巴佬怎么回事!开门!快给我把门打开……”
“那边病人家属不要喧哗!”有护士严厉制止了纪母的冲动言行。
纪母在门口眼神狠狠地瞪了门一眼,转身就走。好你个乡巴佬,敢这样对老娘,你女儿嫁进我家来了,现在还生了个赔钱玩意儿,你不捧着老娘,你竟然还敢和老娘横。
我倒要看看你女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爸,你怎么把婆婆给气走了……”牛玲玲见证了全程,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
而且她现在忐忑的很,她还不清楚那个孩子怎么样了,但是刚刚医生很明确的提到了“要花钱”这样的字眼。这个时候,要是惹恼了婆婆,她的下场,她自己都根本不敢去仔细地想。
“婆婆?”湛兮淡定地在床边坐下,语气平淡如水,“她不是了。”
“啊?”牛玲玲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忽然觉得父亲有些不大一样了,这样冷淡而强势的父亲,和记忆里面那个苦哈哈仿佛天生低人一等直不起腰来的父亲……
湛兮从口袋里掏出了医院楼下母婴店买的,一小袋试用装的孕妇产后奶粉,正不紧不慢地给闺女泡奶粉:“你吃过了没有?”
“还没。”牛玲玲有些跟不上他的话题,整个人都呆呆的。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
“对了,爸你看过孩子没有?”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湛兮把床稍微摇高了一些,将泡好奶粉的杯子拿手上,一口一口地喂她,“我来医院之前,就把家里头的房啊地啊牛啊都给卖了。”
“什么!?咳咳咳——”
湛兮嘴角直抽搐:不就是买了那破房子外加一点也不肥沃的土地,还有那条老黄牛嘛,这么激动做什么,少见多怪的。
“爸!你怎么都没和我商量一下,你把这些全卖了,你以后养老怎么办,你吃什么喝什么……”她确实是一孕傻三年了,但是对父亲却是不掩饰的关心。
“这些就不用你担心了,”湛兮打断她,“我自有主张。”
牛玲玲张了张嘴,被老父亲这气场满满的话给唬得一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来医院,先是见到了你公公和你老公,他们正在和医生商量孩子早产要花钱吊命的事,不,准确点说,是医生在求你老公和公公花点钱,给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湛兮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什么,没有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却也没有遮遮掩掩替她自私至极的婆家美言。
老公是她自己选的,所托非人,原身曾经劝过,他们不合适,但是她自个儿不听啊,可能原身那点不赞同,被年少轻狂的她是做是真爱路上的风风雨雨吧。
她如今这般凄苦,怪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纪乐天,这个人模人样的男人和他奇葩的原生家庭。
牛玲玲的眼泪不受控的滴落,她颤抖着去擦:“爸,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知道的……”早在这个孩子被优生科的专家断言有可能出现先天疾病的时候,她就已经直面这家人真正的嘴脸了。
湛兮叹了一口气,抽了张纸巾,轻柔地给她擦眼泪。
牛玲玲被这温柔并不笨拙的动作给惊了一下:“爸……?”
“哭什么,天塌下来,还有你爹我顶着。离婚吧,钱的事我会解决,你不用操心,好好坐月子,这样哭哭啼啼干什么呢,谁还没遇见过几个人渣啊,这是成长的烦恼,和长智齿一样。”湛兮将纸巾给了她,“好了,不哭了。”
“爸~”牛玲玲这一刻的心情,是连她自己也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她早已想过要离婚,却又一次次因为现实而妥协,她惶恐不安,她已经脱离社会太多年了,她害怕自己跟不上社会的节奏,她害怕自己找不到工作,她害怕自己根本无力抚养孩子,她害怕父亲不会支持她离婚,她害怕一切的一切未知……
但是现在,她的父亲就这样走了过来。
父亲已经老了,腰背佝偻,但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之间,又像是恢复到了小时候的那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拥有着能给这个家庭遮风挡雨的伟岸身躯。
他说:“我会解决。”
他说:“你不用操心。”
他说:“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