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神情淡淡的,眼睛看着地上雕花的青砖,却仿佛在透过青砖在看其他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周侍郎怕是要逃不过了。”
“怕什么?”顾国师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是个正直迂腐的,叫他避一避也好,日后国公再三顾茅庐,不怕他不出山。”
“……”镇国公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才道:“其他可还顺利?”
“自然。”
“那老夫就先告辞了。”镇国公起身,这一次密谈两人心知肚明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便不再有什么寒暄,镇国公走到门边上,突然沉声道:“国师可否告知于老夫——皇帝一手将国师提拔至如今权位,二十年国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国师为何愿意与老夫共谋此大逆之事?”
顾国师神色未动,漫不经心的道:“与我有约的是诸飞星,不是皇帝。”
镇国公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国师,转身离去。
顾国师饮尽了杯中的茶水,把茶盏搁在了几上——天命已经站在了镇国公的一边,更何况他本来就见那狗皇帝不顺眼?为君不仁,为亲不慈,为友不义,为人不徳。
再说了,还不是郁宁那兔崽子干的好事!
镇国公的命数本飘摇不定,为紫薇为荧惑都是不定的。结果郁宁那兔崽子二话不说硬生生把天命直接给拨到了镇国公的那一边了,他不跟这镇国公造反,难道日后镇国公有个万一败了,叫阿郁一道被抄斩?
他身侧的屏风后有人缓步而出,在顾国师的下首落座。诸飞星若有所思的看着镇国公离去的方向,道:“恭喜。”
“何出此言?”顾国师看向了诸飞星,挑眉道。
诸飞星反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道不值得我贺你一句?”
顾国师嘴唇动了动,却又没说什么,他把玩着茶盏,换了句话:“不要去阿郁面前夸他。”
“为何?”
“你要是当面夸他,他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诸飞星轻笑了一声:“年轻气盛,有何不好?”
“二十六岁的年轻人?”顾国师说罢,又改口道:“不,他今年二十七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他一个人扔到天玉府去?那里此刻可谓是洪水猛兽齐聚,不历练历练他,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闻言,诸飞星默默的点了点头,觉得顾国师说得对,确实要好好历练一下郁宁了,到底也是快要三十而立的人了,是该担起自己的担子来。顾国师顿了顿又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皇帝招我回来的。”诸飞星起身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推了开来,感叹道:“现在找我回来有什么用?气运已尽,就算是我先祖再世,也是无力回天。”
他本不该回长安府的。他与顾梦澜命相上来说,自郁宁正儿八经的拜顾国师为师后,两人便隶属王不见王。你强我弱,你弱我强,不相见是最好的。但现在却不用再考虑这些了,他的星星已经自紫微星旁落下了,而他原本与顾梦澜一同环绕的紫微星已然逐渐变暗,不久就将落下。
新星已然升起,而新星的左右却不是他,也不是顾梦澜,而是其他什么人。
他突然笑道:“这下好了,我诸氏终于可以从宿命中解脱了。”
“宿命?”顾国师拿着郁宁的家书边看边听见了这一句,挑眉问他:“什么宿命?”
“以后再也不用当国师了。”诸飞星双手一撑,居然坐到了窗沿上,侧身将顾国师窗外那一棵玉兰连花带枝子都给扯下来了,捏在手中把玩。
“你好好的扯我的花作甚?!”顾国师想也不想就喝了一句:“诸老狗你作什么死!”
这玉兰花甚得梅先生喜欢,每次梅先生进书房都会看上两眼。
这下好了,最美的那一枝就叫诸飞星给霍霍了!
他怎么和阿若交代!
诸飞星一笑,将花簪入了发髻之间,摆了摆手说:“我去宫中了,回头见。”
话音方落,他人就从窗户里翻出去了。
顾国师可谓是目瞪口呆。
诸老狗今日是失心疯了?!
门外突然有人禀报道:“大人,先生来了。”
“请。”顾国师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梅先生见他一个人在房内,问道:“方才房中有人?”
“诸飞星那老狗来了一趟……不说这个了。”顾国师献宝似地把手里厚厚的家书递给梅先生看:“阿郁写了家书来,我还没来得及看,阿若你先看?”
郁宁传了家书回来?梅先生眼神一动,接过了家书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了,一页页仔细的看。半晌,突然轻笑出声:“阿宁在外面过得那么辛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