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徐氏才刚生产完,如愿以偿得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没有余裕来为她排忧解难。
而长媳因为早产,身体不好,还在月子里调养,宁王妃也不能去给她增加负担。
长子不通这些,次子是萧璟身边的人,胳膊肘只会朝着他拐,于是能够跟她商里的就只剩下幼子了。
谢易行年轻有为,轰动京中,与他结交的人多,其中的青年俊彦也多。
在他面前,宁王妃也没有说得太过明目张胆,只旁敲侧击地问儿子,身边有哪些朋友是不错的。
谢易行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今日就是带“不错的朋友”来见妹妹。
宝意看着白翊岚:“翊王”白翊岚对她一笑:“嗯。”
他一从帝王的位置上解放,就立刻从南齐跑到了北周,找了谢易行,今日在这里等着宝意来。
谢易行对妹妹招手:“过来,坐下聊吧。”
宝意这才移步来到了桌旁,在软垫上跪坐下来,依旧看着白翊岚。
白翊岚解释:“仗一打完,我就回了大齐,把治理江山的重担还给了我皇兄。”
他的病已经治好了,自己已经给他项了这么—段时间,让他浮生偷得数日闲,与皇嫂逍遥了一段时间,可是哪能就让自己一直当下去?
白翊岚自然地道:“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颂,不能一直停在那里。”
宝意想着他在这里,那在外面垂钓的就应该是十二师兄了,于是问他:“十二师兄也来了吗?”“对。”白翊岚先是应了她,然后又问她,“你就不问问我到北周来是为了什么?”宝意就不问,白翊岚就是在下套,等着她上当。
她只说道:“不外乎就是那些。”
白翊岚一乐,他这次来还真不是为着“那些”。兄妹二人听他说道:“我师父云游四海,写了下了不少札记。从小我在师门中看这些手扎,就心生神往,想着总有一天也要同师父—样,到他去过的这些地方走一走。”
听到他这话,宝意一震,同他确认道:“你要走”白翊岚点头,他卸下了肩上的重担,想要天涯海角到处去,探索新的人生。
宝意没想到他们才相见,这就又要分别,可谢易行看起来却像是毫不意外,大概是白翊岚先前就跟他说了。
“我已经按照师父的图纸,打造好了—艘船。”
白先生出行大多走的是海路,离开他们所处的陆地,到茫茫大海上去寻找别的圣地,他打造的偃甲船比起寻常的船更加牢固,而且在海上跑得也更快。
“师父这次回来,手札又添了新内容,添了好些好去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看着宝意,换上了诚恳的表情,“我这次来,是来邀你一起去的。”
第334章
这一次白翊岚学聪明了,半点不再提成婚的事,而是邀她与自己—起出海。
见宝意似是心动,白翊岚又趁热打铁:“一年十二个月,我们每年可以去几处,见到喜欢的地方就在那里住下来,等到岁末了再启程回来。”
岁末年关,正是与家人团圆的时候,本来按照他们原本的身份,宝意若是嫁去了南齐,那就不知多少年才回北周一次。
可是现在白翊岚邀她一起,抛下所有身份出去云游四海,就可以一年一年地交替,两人想回大齐便回大齐,想回大周便回大周,丝豪不用顾虑其他,再自由不过了。
不过堂堂大周郡主这样与外男出海,别说是宁王府,她三哥头一个不答应,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宝意答应,他就请人到宁王府去提亲。
他看着宝意,等待着她的回答,表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终于见到宝意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点了头:“好。”
……大战平息之后,京中添了不少喜事,其中最轰动的一件当是南齐的翊王前来大周向着宁王府正式提亲,求娶了宁王幼女。
所有人这才知道,南齐的景安帝当了不到一年皇帝,带领南齐大军前往边境,与大周的将士一起大败了东狄。
而在战事刚刚结束,他在朝野内外的声望达到顶的时候,他却又退了位,把江山还给了他的胞兄,自己则选择追着心上人来了北周。
为喜欢的人放弃皇位,又给她如此的自由,天下几人能够做到?
他们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因此京中贵女就更加羡慕宝意这一嫁,她真是从回到郡主的位置上就一路顺畅,如今更是嫁得比她们所有人都好了。
大周的郡主嫁给了南齐的王爷,十里红妆,引得全城轰动,直到两月时间过去,郡主出嫁的热闹才渐渐平息。
翊王来迎娶永泰郡主,迎亲的队伍没有就此踏上回南齐的漫漫长路,而是接了新娘,朝着宁王府在城滚的别庄去了。
不拘是永泰郡主舍不得就此远离父母亲人,还是翊王与她之间的小夫妻情趣,这对新婚的璧人都在别庄小住了下来。
等到暮春雨停,他们才动身离开,却不是前往南齐,而是去往港口,登上了那艘入港的大船,准备出海。
这样出嫁,不用从此拘束于一方宅院,而是海阔天空,去往广阔无垠之处,传回京中的夫人贵女耳中,更让她们羡蔡不已。
海浪拍击在船舷上,大船出了海,宝意站在高大的船头,望着面前的大海。
两辈子加在一起,她见过辽阔的雪景,绵绵的群山,但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一望无垠的海。
这艘偃甲船不需要太多的人来操控,即便是只有她和白翊岚两个人在船上也—样能够驱动,只不过不管是南齐也好,宁王府也好,都不可能就这样让他们单独出来。
因此,现在船上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十二、小柔和几十个熟悉水性的好手。
宝意原本想带爷爷一起上船,可霍老年轻的时候已经在海上漂泊过,现在对这些已经见过的风景世界没有什么兴趣,更喜欢稳定地待在陆地上。
她亦邀了冬雪,不过冬雪娘亲的身体不好,她回去侍疾,就错过了出发时间。
船从大周的边境出发,沿着海岸线航行,去了许多地方。
初次航行,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呆在船上,等来到有城镇的地方就会停下来,上岸到各处去逛。
大战之后,原本被抽调出去服兵役,在战场上拼杀的战士大多已经卸甲归田,回到了自己的家。
但是他们身上仍旧残留着战争给他们留下的景响,而且他们的亲友也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边关。
之后他们或许还会到边境去,去祭奠永远沉睡在那里的人,但当下他们都在努力地生活。
他们绕了一周,还去了大周的荒京之地,在那里登岸。
原本荒芜的土地现在已经被当初从江南迁移来的人开垦成了农田,建起了房屋,渐渐有了城镇的规模和繁荣。
宝意在这里见到了天门的偃甲机关,白翊岚选择这里为其中一站,就是来见他的几个师兄。
天门弟子的行踪遍布天下,他们来到了这里,推广偃甲机关,用于农耕开荒。
白翊岚这次云游天下,也奉了师命,从南齐给几位师兄们运了些新的偃甲机关跟耐寒的种子来。
同他一起见过了几位师兄,等回到船上,宝意又想起了那个受欧阳院长招揽,进了监察院的天门弟子,不知他现在却是在里。
白翊岚与这位师兄不熟悉,想来是在他入门之前,这位师兄就已经离开了门中,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次,白先生也没有让他要来见这么一个人,想来是可能已经去世了。
宝意说道:“先前在战场上见到那些偃甲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现在见到这些农耕的偃甲,倒是想到兴隆钱庄底下的精密机关。”
那应该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到兴隆钱庄,见到山腹中的场景是何等的震撼,偃甲机关果然不用在战场上,只用在日常中,也能极大地改变人的生活。
他们的船只在不同的地方靠岸,一靠岸就下去采购东西到船上,然后等到去往下一处,若是又见到有新的、感兴趣的货掬,就把从上一个地方带过来的东西卖掉。
两人买卖货物全凭喜好,但因为每一个停靠地之间的跨度太大,一来一去之间竟还廉了不少钱,足以维持他们航行的消费。
他们的船甚至去过东狄的边境。
夏季到来,东狄苍山顶上的雪尚未融化,但是阳光已经回到了这片大地上。
在这短暂的阳光普照之时,他们都在抓'紧时间栽种粮食。
出战的士兵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人身边,过回了平静的生活,如今坐在帝位上的依旧是小皇帝。
月重阙和容嫣一个是摄政王,一个是当朝公主,两人都没有再表现出从前的野心。既然只能留在东狄,不能离开,那就只能想办法改善东狄子民的生活,把一品阁里的手段跟工具拿出来化归于民。
见过了当初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东狄村民,从他们这里买走了厚重的皮草,他们才朝着白先生的手札上记载的其他国度去。
异国的一切跟北周南齐都不一样,在本国属于普通成色的皮毛到了南边海岛上的国家,让他们感到十分罕见,而珍贵的玛瑙宝石在这里却是贱价出售。
他们把船上载着的一切货物都换成了别的东西,一行人与这个国度语言不通,但是看到这些同自己面貌没什么区别的岛民,也不会觉得过于陌生。
在这里小住了几个月,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学会了他们的话,还有人选择在这里安了家。
等临近岁末,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他们扬帆起航,从那异国的口岸出发往大海去,还有不少人到码头来相送。
海上阳光晴好,就从他们自大周的港口出发的那日一样。
在这海上航行,不是每一日天气都这么好,也有过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时候,大海怒涛仿佛要将—切都吞噬。
但是等到雨过天晴,海面又会恢复平静。
宝意渐渐习惯了大海,她在船上的时间就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在脸上做伪装了,她现在长什么,就是什么样。
出来将近一年的时间,宝意已经很少用到自己的玉坠了。
那枚玉坠又被重新尘封回了霍老给她做的那个禁步外壳里,挂在她的腰间,在路上若是遇到什么头疼脑热,或是有人需要帮助,也是靠其他的办法。
只是随着踏上返航之路,从这自由广阔的生活要回到那方熟悉的陆地上,宝意今日就越来越常想起这校玉坠,忍不住拿在手里摩裟。
在航行之中,像是在梦里。
踏上归程,就像是要回到现实,要让她思考该如何处置这宝物。
上辈子柔嘉拿着玉坠,拥有灵泉,容貌可以十几年都不变。
宝意想着自己跟白翊岚经历了那么多事,兜兜转转才又在一起,没了其他约束,她只想这辈子同他一起白头。
可是,他们现在都还年轻,就不知日后白翊岚变老的时候,她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保持不变。
是夜,白翊岚整理完航行见闻,耗费心神,已经睡去。
船在前往北周的航线上,他们这次返航要先回北周,再去南齐。
今日在书房,白翊岚就难掩兴奋地同宝意说了回去见了师父,要把他在航海的时候完善好的手扎给师父。
白先生如今在编绘一张地图,想将整个世界都容纳在其中,不光编绘大周、大齐跟东狄,还有他们以外的世界。
宝意想着白翊岚对自己说这话的样子,—如昔日少年,令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月光浮在海面上,她看着这月色,忽然想到今年回到别庄,山上的寒梅应该依旧开得同往年一样好。
他们回去了,也会同往岁一样,在庄子里吃着火锅喝着酒,在夜里看梅花绽放吧。
冬来盛开,春来凋谢,万物自然。
宝意想着,看着深邃宽广的大海,—瞬间知道了自己手里的玉坠该何去问从。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拿着玉坠,微微地探过了船舷。
海浪声中,玉坠在月光中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