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得志却还难以理解地愤世嫉俗,看谁都一副欠他钱的臭脸,但凡要他给出半点的怜惜温爱,都像要杀了他,要从他骨髓里挤取,而林茶没有这个机会去触碰他的内里。
谁都没有机会去深入他的内心,遑论得到他的喜欢。
林茶翻了个白眼,这老男人谁也看不上,和自己过去吧你。
所以发现严明律是来带他烧肉时,林茶第一反应并非受宠若惊,而是预感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我要阴谋论了,”他直白地质问,“你在图谋什么不轨?”
“你不是没钱吗?”
“你又知道了?”林茶震惊,“你还真在后面偷听我们讲话?”
“什么?”
“我和我朋友——”
“我没兴趣偷听天线宝宝讲话,”严明律打断道,“你没钱这件事,难道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林茶想起了,在雨夜车座首轮质询时,他的确大声喊过穷,但这就更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了:“你请我吃饭就为我穷?”
“小田不在家。”
林茶觉得严明律除了是一种创伤后遗症,他还是种传染病,传染得自己开口闭口也都是反问句:“所以呢?你难道还独守空房寂寞空虚冷?”
“爱吃吃不吃滚。”
林茶求知欲旺盛,怀着满腹狐疑入座,在边边角角里垂直纵深地挖掘真相,终于给他找到:严明律是要他来伺候的。
烤肉是道简单的工序,但在呈进嘴里之前,它毕竟是道工序,要盯着时间不能焦,还要冒着油星溅手臂的风险。林茶专心对付炉子之余也不忘揶揄:“奶茶不健康,烤肉也不健康啊。”
“A5级和牛,饱和脂肪酸含量低,富有营养与蛋白质,世界公认的品质优良,和你吃的那些街边摊不一样。”
“……”
因为贫穷,林茶头一次找不到话反驳严明律。
实则林茶清楚这间餐厅品级很高,普通烤肉店乌烟瘴气,人头攒动,围炉挤堆,但这间是独立装潢,甫进包厢背景里还有悠扬音乐。落地玻璃对着北云市的夜景,帘幔是时常更换的,没有残存上一轮烤肉的熏味。
林茶去洗手间的过道里看见有侍应在替客人翻烤,心想严明律果然只是热衷于使唤自己。
这是上等人消费的地方,厕所隔间都供着真花,鲜艳地迎着暖色灯光。林茶解决完出来洗手,镶金方镜里的男孩穿着旧体恤,领口处因为常搓洗而起毛,一头鲜艳的绿和环境格格不入。
严明律是不是还想借此提醒,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但林茶所想,却是这一切他迟早也会有。
年少人对未来充满希望,相信只要努力就可以凭才华向上流动,满腔热火煮沸理想,要对抗社会不公。
他要攀缘向上向上向上,再不用怕人手中会攥着他的把柄,可以自由地做自己。
哥哥说过,他会成为很优秀的人。
严明律送林茶回家时是九点,一场过云雨飘过,为燥热夏夜添了几个度的相对潮湿,林茶从开了空调的车中下来,水气争相将他缠绕,呼吸都湿漉漉的。
林茶的租屋在一处旧小区,罅缝里漫着青苔,夜里高大的树影纷披,生锈铁门前悬着一盏生锈的铁罩灯,掩映着黝黯的阶梯。
严明律目送他打着手机光往楼上走,而后缓缓地将车往前驶了一段,绕过小区的花圃,调转了车头重新开回林茶家楼下时,他收到了林茶的电话,说钥匙好像丢了。
“是吗?”严明律一瞥后视镜,觉得自己似乎在笑,于是他捏了捏鼻梁,摆出一副比平常更冷淡的脸。
“你这还要反问啊?”林茶听起来有点急,“我骗你有钱收吗?真不见了。”
他当然不见钥匙了,因为它在严明律手上。
趁他去洗手间时,严明律亲自从他背包里拿出来的。
但严明律冷漠:“所以?关我什么事?”
“我伺候你吃了饭……”
“我请你吃了饭,”严明律说,“一比一平。”
这一笔一笔算得清楚,林茶心想,可最大的那两笔数还在搏斗纠缠呢。
严明律知道了可以毁他前程的真实性别,而他手里握着可以让严明律身败名裂的小视频。有这两笔做基数,其实再旁生什么人情枝节都是小事。
但林茶不愿意再欠严明律:“我付钱,你帮个忙载我去找一下房东,行吗?”
“你当我是你司机?”严明律反问,“自己不懂叫出租车吗?”
“我是Omega,双S级,处于发情期,”林茶说,“下一剂抑制注射在九点半,楼梯没有灯我看不见静脉,叫出租车——九点半时,不管那司机是男是女是A是B,都会想操我。”
第9章 严明律PTSD的另类临床反应
严明律按开车内灯,暖光照着刚撕开的酒精棉片,湿润地闪烁,林茶用其抹过针尖再抹肌肤。
严明律只乜斜一眼就看不下去,从林茶手中夺过针筒:“消毒用品不能重复使用,没学过吗?”
“我穷嘛。”林茶老实。
“闭嘴,飞沫有细菌。”
林茶:“……”
口服药物推广以后严明律很少再用针管打抑制剂,但毕竟禁欲多年,易感期都是靠着打针度过,如何操作还是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