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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中换了新校长,孟原野没再见过乔岐。
    孟原野开学第一天把那箱书搬到学校。走进班里,到座位上,把上届学生留在在桌里的一堆垃圾收拾干净,又把自己的所有书都塞进去。
    她听见周围的学生,这会儿又在讨论已经不见人影的乔岐,和那个新来的女校长了。
    她想起,他们说那天晚上乔岐去过。但她记得当时除了她唱歌,星燃吻她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还是几天之后,星燃想起来,说乔岐那天晚上给他发短信了。她问短信上说什么了,星燃说自己当时走得急,没来得及看,后来就一直没看。就在刚才,看着收件箱里乱七八糟的信息太多,一键全删空了。
    何寻站在她的班门口往里探了探头,班里没几个人。孟原野朝她招招手,让她进来。何寻这会儿看起来古灵精怪的,一双水汪汪的眼很灵气,滴溜溜转。
    她从门口弓着腰偷悄悄溜到孟原野身边,把一个还烫手的煎饼放她桌上,又从口袋里捧出一把水果糖给她。糖太多,还掉了两几颗在地上。
    “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现在没几个人,也不是上课时间。”孟原野说着,拿起一颗糖,撕开塑料纸,放嘴里了。
    何寻咧嘴,朝孟原野来了一个笑。孟原野看她笑得和嘴里的糖一个味儿,就听姑娘说:“我给你送早点和糖。”
    “你买的?”她问。
    “清扬哥。来时候我们在学校门口一起买的,我还买了一大袋糖,好吃,给你吃。”
    说着,又把手放到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皮圈圈给孟原野,“啊对了,还有这个,我差点忘了。咱们学校门口的铺子里卖这个,五毛钱一只,可以往上面打字。我给你打了“孟原野高三加油!”。”
    孟原野接过来,看到那是一只黑色的皮圈圈,上面是白色的字。往后转,还写了个“何寻赠”。
    “就黑色的?”她问何寻。
    何寻摇头,“不不不,好多种颜色呢!我买了粉色的,我觉得黑色比较适合你。”
    孟原野问:“你写了什么字?”
    何寻从兜里把自己的掏出来,递给孟原野,“这个。”
    孟原野拿过那只粉色皮圈,上面写着“何寻公主专属”。
    “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孟原野笑到差点锤桌,然后把粉色皮圈还给何寻,“你怎么不戴?是不是大啊?你手腕那么细。”
    何寻点点头,“嗯嗯嗯,戴上就掉了。只能装在口袋里。等我多吃点儿,长胖了,就戴得上啦!你笑什么?”
    孟原野摸了下姑娘的头,用老母亲口气道:“不笑了不笑了。我们寻寻公主长大了,姐姐好欣慰,一定要多吃饭呀。”
    何寻朝她吐了下舌头,然后搓了搓自己胳膊,“哎呀孟原野你真肉麻!快上课了,我走啦!”
    “拜拜。”
    她把黑色皮圈戴在手上,想了想何寻刚才的模样,笑着从桌坑里掏出了几本书和练习资料。
    几天以后,她正和左婷一起讨论一道物理题,班里的一个女生忽然过来问她,“野姐,老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三中男生是谁呀?”
    左婷笑一声,想都没想就说,“你哥。”
    孟原野赶紧去捂左婷的嘴,左婷掰开孟原野的手,就说:“藏藏藏,还藏什么藏,饭都熟了还有什么可装生米的。”说完又冲女生道:“燃哥。以后见了,就叫燃哥。”
    女生捂嘴,瞪着眼:“男朋友啊?”
    孟原野捂了脸,抬起头,没表情,点下头,平声道:“燃哥。”
    女生又说,“野姐,他们以前都传你闲话,说你……”孟原野抬起头,敛起眼色,看向女生:“说什么?”
    女生看孟原野,吞了口唾沫,“嗯……”
    孟原野失声笑起来,“说我什么呀?怎么说话老说半句,你说,他们说什么没让我听见呀?是不是?”
    女生看孟原野那眼,黑色的眼线勾着,盯得她毛骨悚然。
    女生后来什么都没再说,灰溜溜走开了。再往后,有些了解的,没了声。不太了解的,碰孟原野就传什么“毕业就分手”的话,混着“毕业就分手”的说辞。还有人说,哪有分手不分手一说,他们又不是对象。那三中学生什么人,如何,怎么样……总归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其实吧,对于这些,孟原野八辈子就习惯了。反正,从来都是这鬼模样。那些话吧,听着不疼也不痒,听多了,她还时常想笑。不然呢,那还能怎么样呢。
    往后,她耳朵里再不进什么声音了。星燃有时候跟她一起回她家,有时候不见人。
    高志军偶尔闲得厉害,开着车,在离两座学校不远的街口等一个下午。
    他脑袋昏沉沉的,一直到夜幕下来,才清醒一些了。他把车窗打开,让丝丝的小风吹进来。
    太无聊了。又开始数着街边的小旅馆进去了几对儿,出去了几对儿。边看着人流,边寻思。
    哎呀,这俩小男生,恩爱得很,红鞋子很抢眼啊。哎呀,那个女人好高的个子,有一米九吧,漂亮,漂亮,她旁边那男的,一米七?好哇,好哇。
    这个,不顺利,不然不能坐那儿喝那么多二锅头不是?都喝了一下午了,他来他就在那儿。
    那边儿走来的那个,看着春风得意,多是喜事儿临门了吧?是吧,是吧。
    往前看,那路好像他妈的永远也修不完呢,尘土飞扬的。往上看,那吊机真高,有几百米?开吊机的师傅,牛逼啊。
    有个不会说话的老乞丐过来,扒车门上,高志军摸摸口袋,十块二十的零钱,都塞他那个盆子里,打开没喝几口的水也给他吧,今天太阳这么高。
    等到他们放学,就前前后后走在一起,拐几个弯儿,然后一起钻车里去。从孟原野家,又到清扬何寻家,再到廖星燃家,绕最远的路兜圈子,能把h市的大路转个大半。
    有时候碰上了周五,不回家,高志军就一车把他们拉到湖边儿去吃烧烤,划船。
    远处有鸟,老在湖里落着。那个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高志军也没看清,他说那应该是鸭子的一种。
    他又给几个孩子讲故事,奇闻异事,都市传说。上到爱因斯坦空间折叠黑洞白洞相对论,下到墓穴探险恐龙化石天外来客水怪大雪人。
    他们聚精会神地听,也拿出自己听过的故事分享给他。
    他看着他们,说羡慕吧,不羡慕。说不羡慕吧,好像也挺羡慕。归根结底,还是羡慕的吧。年轻好,但他不年轻了,也不差啊。
    他们周六日总是一起出来,何寻爱往少年宫呀,展览馆之类的地方跑,还喜欢看别人画的画儿,看完了,就自己画。有时候在屋里一坐一整天,就画个粉头发的娃娃,她说:“小樱。”
    有一天,她从盒子里拿出小时候画的那幅一家人,给黎清扬看,何寻说,那底下写“哥哥”的,是他。黎清扬说:“你把我画这么丑,我也画你。”
    过了一会儿画完了,何寻一看,上来就打,黎清扬又哄好半天。他给她加个皇冠不行,加个翅膀还不行……怎么办呢,她画的不是“小樱”么,那,搞几张魔术卡吧?
    好,行!这终于不跟他闹腾了。
    十月份的时候,蒋雯丽把几个孩子叫到家里,做了一桌饭,说是给两个孩子过生日。
    其实她早不太记得日子了,因为病,因为吃药。唯独记得清扬是九零年八月生的。余下,寻寻是哪天,不太清了,自己是哪天,更是早就忘得无踪影了。
    前几天翻日历,看见日历上写了个“黄道吉日”,想了想,过生日吧?吃点儿好吃的,买个蛋糕,俩孩子,肯定挺高兴。
    到了这天,她去买菜,又看见,光前头那条街,就有三家办喜事结婚的。
    星燃进门,他提来了一个特别大的蛋糕,原野拿着什么猴头菇饼干跟八宝粥。俩人齐齐问她好,她就笑。
    转眼,就到了除夕。他们四个人,套着羽绒服、大棉袄,相互把各自家的饺子吃了个遍。春节联欢晚会也没好好看。
    廖星燃就记着,原野包得饺子是猪肉韭菜馅儿的,雯丽阿姨是羊肉胡萝卜馅儿的,老刘包的是虾仁儿跟猪肉白菜的。好吃,都太好吃了。
    那天晚上他一家吃了十个,总共吃了三十个,肚撑的滚远,结果孟原野上来摸了一把,就大笑,说:“星燃,猪。”
    最后,大概要凌晨三点了,他们回到孟原野家里,都说要睡觉呢,结果谁都没睡。为了谁家的饺子最好吃这个问题,吵到天亮。
    鞭炮声直到太阳升起来都没断过,他们四个又顶着黑眼圈儿去拜年。本来困呢,几个家的红包一收,还困个屁呀。去商场里的游戏厅打电玩,看电影去。一想,不对,开门不?人也过年吧?算了,睡觉睡觉,明天再说。
    来年的日子格外快,土里又冒出新芽儿了,树叶子越来越绿,身上的衣服越来越薄。学校里,在“加油”“奋斗”“冲刺”“我宣誓”过后,六月来了。
    关于高考,孟原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就记得过后,她跟星燃一起查成绩,星燃问她:“怎么样?”
    她转头,轻笑一声:“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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