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浮转了一圈,在营地附近发现一条绕过犀山直入猎场的小溪。
她蹲在小溪旁洗了洗手,站起身遥望猎场,有些蠢蠢欲动。
冬月围猎并不仅仅只有入猎场打猎这么一项活动,同时还会在最后几天进行军演。
往年军演都是用来磨蹉禁军的,今年有了赤尧军,定会变成一场及其激烈的争斗。
可惜她只能看着,别说参与军演,连和其他人一块入猎场打猎的机会都没有。
顾浮越想越不甘心,就跑去皇后那发牢骚。
皇后正忙着,懒得应付顾浮,就派人去皇帝那,转达了顾浮的期望。
没过一会儿,皇帝下达口谕,叫人在猎场外围划分了一小块地方,命名小猎场,并清走毒蛇猛兽,只留一些小动物,让女眷们也能过一过打猎的瘾。
顾浮:“……”
行吧,总好过没有。
顾浮兴致缺缺,其他姑娘则兴奋极了,她们有人跑去借男装,有的去找自己兄弟借弓箭和马,还有的更离谱,连上马都不会,找顾浮现学。
顾浮本想入猎场痛快一下,结果却成了姑娘们的武师傅,每天都在教她们如何骑射,就这么混了两天,直到第三天,顾浮骑着马,慢慢悠悠溜达到了小猎场边缘。
为了避免女眷误闯到隔壁猎场,也为了避免男子误闯小猎场,小猎场边缘围了一圈赤尧军侍卫。
那群侍卫看到顾浮过来,本能地拦了拦。
顾浮挥挥手:“不过去不过去,我就看看。”
说着,她停下马,探头往外看。
大约是因为女眷都在这边的缘故,附近时不时会出现男子,倒也不是心怀不轨,不过是天性使然,想在姑娘们面前秀一秀箭法和本事。
也因此被赶来了不少野兽。
顾浮看见一群少年在追赶一只豺,然而接连几箭都没法将豺拿下。
眼看着那只豺就要冲到小猎场这边,赤尧军正要动手,避免其冲入小猎场吓到女眷,突然一支箭从他们身后射出,将豺钉到了地上。
少年们受了惊吓一般纷纷勒马,赤尧军转头看向顾浮,就见顾浮笑着道:“我不好过去,可否劳烦你们帮我捡一下?”
赤尧军真就过去,帮顾浮把她射中的猎物拿了过来。
之后顾浮就在小猎场周边徘徊,也不越界,可但凡有把猎物赶过来,想当着小猎场内女眷的面射杀猎物一秀英姿的,都会被顾浮抢走猎物。
姑娘们也放弃了去抓小兔子,跟在顾浮身后看她欺负人,为她喝彩叫好。
顾浮本以为她这么做之后,特地把猎物赶来小猎场的人会变少,谁知道第二天赶猎物过来的人更多了,一个个都不信邪,非要当着顾浮的面赢她一次,可结果都一样,只要被顾浮看见,猎物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于是两天下来,顾浮狩得的猎物竟也能在男子那边排得上号。
第五天,皇后下令在小猎场外面围起了两人高的布墙,赤尧军守在布墙外,彻底将小猎场与猎场隔绝开来。
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被赶来的猎物太多,谁也没办法保证顾浮和赤尧军能把所有野兽都猎下,为了小猎场其他女眷的安全,只能如此行事。
顾浮能理解,所以并没有埋怨什么,反而十分满足那两天的狩猎,重新开始教姑娘们骑射。
这天晚上,顾浮因为没洗头被穆青瑶嫌弃,只能偷偷跑到小溪边把头洗了。
洗完正要回去,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顺着小溪一路走来。
一个是翼王,一个是穆邵卿。
顾浮擦着头发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因为顾浮穿着男装,穆邵卿恍惚间又把顾浮当成了曾经的北境统帅,吓得浑身一颤。
顾浮疑惑地看向穆邵卿。
穆邵卿:“顾、顾二姑娘。”
顾浮:“表哥不用这么见外,叫我顾二就行。”
“嗯、好,我、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穆邵卿同翼王告退,随即转身就走,看着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顾浮一头雾水,转头看向翼王,正想告退离开,就听见翼王说了句:“听闻顾二姑娘箭法超绝,可惜小猎场围了布墙,此后恐怕再也没办法去猎猎场那边的野兽了。”
顾浮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
顾浮和翼王也就见过两次面,加上这次是第三次,不太熟,也没话聊。
但翼王似乎很想和她聊聊,又接着道:“原先不曾猎过野兽也就罢了,如今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在男子之下,却不得不回到小猎场,顾二姑娘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营地的火光打在翼王身侧,一半明亮,一般却深陷黑暗。
还没擦干的水珠顺着发丝缓缓滑落,打湿顾浮的肩头。
顾浮随口道:“还行吧,总不能因为我一个,叫其他人身陷危险。”
翼王轻叹:“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你有这个能力,为何要委屈自己?”
顾浮笑出声:“不过是打猎,有什么好委屈的。”
翼王语带惋惜:“姑娘应该能听出来,本王说的并非是指打猎这件事。”
顾浮缓缓收敛脸上的笑意。
她与翼王隔着一丈多的距离,静静对望片刻后,顾浮开口,问:“翼王殿下是从我表哥那儿听说了什么?”
翼王摇头:“本王曾意外救下过一名神志不清的北境军医,从他口中听说过将军你的事情。”
顾浮再次扬起一抹笑,然而笑意未及眼底:“翼王殿下是说,你在京城,救下了北境的军医?”
顾浮在“京城”和“北境”两个词上咬了重音。
翼王:“是啊,也不知那位军医是如何从北境来到京城的,我知他所言甚是机密,便将他留在了府上,将军可要见一见?”
顾浮笑容越渐灿烂:“殿下都说了那军医神志不清,他的话怎么能信,这么说来,他是不是北境的军医也不一定,殿下也该谨慎些,莫要轻信来历不明的人。”
翼王没有坚持,而是顺着顾浮的话,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顾浮向翼王告退,然而没走几步,身后又一次传来翼王的声音:“姑娘觉得……”
顾浮停下脚步。
翼王问她:“若那疯子所言为真,一个京城的姑娘跑去北境,从军杀敌,最后成为一军统帅,姑娘觉得,这位女将军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顾浮侧身看他,反问:“难道不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翼王朝顾浮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追问道:“如此功绩,为何不能是加官进爵,名留青史?”
顾浮没有回答,而是极其讽刺地笑出了声。
回到营帐,穆青瑶还在等顾浮,见顾浮一头湿发,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去拿了条干净的棉巾给她擦头发。
一边擦还一边说道:“我就随口一嫌弃,你也不必大晚上跑出去洗头。”
顾浮:“还是洗洗吧,我自己也觉得难受。”
擦好头发,顾浮没有换衣服睡下,而是把头发束好,准备去找皇帝。
然而才出营帐,她便听见疾驰的马蹄声,直奔皇帝所在的御帐。
顾浮走快几步,在皇帝的御帐外见到了绿竹。
绿竹跌跌撞撞地跑向顾浮,脸色苍白地对顾浮说道:“姑娘,京城那边来信,英王率府兵攻入皇城控制百官,不仅炸毁宫门,还派兵将国师大人围困在祁天塔,放火、放火将国师大人烧死在了塔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顾浮最后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顾浮:军医在你那是吧?那我为什么诈死你心里没点ac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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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操心的皇帝爸爸和水月久安的地雷!
爱你们=3=
☆、第六十四章
天将破晓之际, 顾浮猛地掀开皇帐从里面出来,阴沉的脸上压着风雨欲来的怒火,周身皆是不再遮掩的凶煞之气。
顾浮抢了皇帐旁备着的马和马倌手里的鞭子,翻身上去后用力挥动马鞭, 骑着飞奔的骏马在营帐与篝火之间穿梭, 直奔营地出口。
赵公公急忙从皇帐里出来, 被人扶着跑了几步, 拿着拂尘的手指向顾浮离去的背影,用尖锐且带着腔调的声音对左右呵道:“拦下她!!”
四周的禁军俱都上马追了过去。
马蹄声惊醒了不少人, 他们掀开营帐出来, 就看见顾家的二姑娘穿着男装骑着马, 身后还被禁军追着,直直冲向营地出口。
营地出口设置有拒马,拒马上捆带的枪头闪着凛冽的寒光, 可那顾家的二姑娘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反而越跑越快。
在一阵惊呼声中,顾家二姑娘骑着马高高跃起, 竟就这么跃过拒马,冲出了营地。
追在后头的禁军被拒马拦下, 等到拒马被移开,顾浮早就没了踪影。
东方缓缓升起一抹耀眼的光辉, 不等天光大亮, 顾家二姑娘抢马离营还甩掉了禁军的事迹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营地。
但英王谋逆攻占皇城,并火烧祁天塔一事, 就只有少数几位官员知道。
清晨各处都忙碌着烧水做饭,一个换了衣服假扮成仆役的小太监悄悄跑进翼王营帐。
营帐内,翼王坐在棋盘前, 单手执着棋子,像是在思考一般,用玉质的白棋在金丝楠木制成的棋盘边上敲出一下又一下的声响。
小太监小跑到翼王身边,下跪行礼:“翼王殿下。”
翼王专注于眼前的棋局,不曾赏半分目光给那小太监,只淡淡道:“说。”
小太监连忙将自己得来的消息尽数告知:“顾二姑娘得知京城的消息后十分着急,她笃定英王手上没有足够的兵马,不会在占据京城后派兵攻打犀山,就想向陛下借赤尧军,以夺回京城,确认国师的生死,可听陛下的意思……”
“陛下不肯。”翼王将棋子扔回棋盒,玉石撞击的脆响让小太监愈发低下了头。
“他当然不会肯,即便国师替他拔除了英王的爪牙,即便用兵如神的忠顺候向他保证会将京城夺回,可这一切又怎么比得上皇帝陛下的自身安全重要。”
翼王说着,发出一声轻笑,一如既往地似水温柔:“兄弟又如何,功臣又如何,平日里百般纵容,就真以为自己与旁人不同?殊不知天家无情,只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当年他爹翊王受尽先帝宠爱,结果却是死于斩刑,他娘寻了下人给他当替死鬼,放火烧光翊王府,自己也死于火海,这才保下他这条性命。
谁能想到在那之前,他还能随意入宫,朝将他翊王府上下赶尽杀绝的先帝喊“皇爷爷”呢。
不多时,小太监离开翼王营帐,低着头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