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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筱不是孤儿,她有家,只是不能回,也不敢回。
    在纪筱的认知里,家更像是刑场,而这个社会给她判了死刑缓期,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煎熬中渡过。
    每当想起父亲狰狞的面孔,满屋子的玻璃碎块,和身上丑陋的疤,就会做噩梦,没日没夜的,冗长的噩梦,她知道,那些阴影将会伴随自己一生。
    好在从刑场爬出来了,今天是离家的第二个年头,活得跟逃犯没差,或许,她就是逃犯,她跟当年持刀抢劫的慕远一起,逃离了那座城市。
    然后把那天晚上,当做重生。
    趁着气温舒适,纪筱坐上甲板,海风扑进怀里,脚丫在水面来回晃荡,趾头时而没入大海,时而穿过正月里的阳光。
    她每天都要打渔,把活蹦乱跳的海鲜拉去市场贩卖,然后吹着海风,看着鱼群发呆。
    两年间,纪筱就跟慕远住在这艘七米长的渔船上,她不觉得枯燥,因为生活里除去打渔和发呆,还有,听慕远唱歌。
    慕远比她大十岁,在“劫持”她以前,是一支地下乐队的鼓手,有才华,外形也好看,原本前程似锦,至于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其中缘由,她从未听他提起。
    只知道慕远这个名字是他爸取的,他爸这辈子困在一座名为“梧涛”的小镇里,每天骑着叁轮卖早点,后来有了孩子,把梦全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慕远就是他爸的一个梦。
    求而不得的梦。
    想到这,纪筱哼起一段旋律,那是慕远昨天刚写的,就写在破烂的牛皮本里,包好了,放枕头下,她偶尔会去偷看,这些慕远都知道。
    “今天能不能换个口味,我不想吃鱼。”纪筱踢起水花,她扭头,看到那个清瘦的背影在船舱里捣鼓半天,动也不动的,真是奇怪。
    闻言,慕远笔锋一顿,拿橘子皮擦了擦指尖的腥味,声音没有起伏:“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哦~”纪筱转身跳下,她拍拍小手,整个人靠在门框上,“我想吃烧饼。”
    “钱在箱子里,密码617。”慕远说这话时头也不抬。
    见他废寝忘食的样子,纪筱瘪起嘴:“我知道,哪次不是我记账?”
    “筱筱。”他像是抓准机会,忽然回头,眼圈乌青,胡子拉渣的,好几天没刮,还留着个大中分,发尾都快过肩了,颇有艺术家的气质。
    “做什么?”她随口应道。
    大概是酝酿过很久,慕远掂量着拿起一张雪白的表格,说:“你都十八了,这会别人都在念书,我想着,给你报了个技校。”
    “我不去。”纪筱一口否决,“再说,我还没十八,怎么,嫌我碍事,趁机把我打发走?”
    “别闹,我认真的。”慕远把笔放下,开始了久违的唐僧念经,“你要怕暴露,我们就不念寄宿,回船上住,这学校芝麻点大,统共没几个学生,课程我看过了,挺少,就当去体验生活。”
    “不去,去学校坐牢吗?现在不挺好的,有吃有穿有地住,出门就面朝大海,缺花是吧,我明儿就给你买,不,待会,待会就买。”纪筱打死也不会上学的。
    她要跟慕远待一块,如果哪天慕远趁她不在被警察抓走,不行,光是想想,心里就一阵一阵地揪着,太痛了。
    “你不能一辈子待船上,我爸,前车之鉴。”慕远拿他爸说事。
    纪筱不吃这套:“甭劝我,就算死在船上,我也不离开你。”
    话音落下有一会,慕远怔在原处,他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许的害羞:“不是,你跟我一大老爷们,谈什么不离不弃。”
    嘁,她不仅要不离不弃,还想跟他睡一个被窝。
    这话要说出口,能把慕远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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