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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李当天晚上抵达北京,宿天*安门附近酒店,因为马拉松的起点就在天*安门广场。她又不去他家,干脆就把酒店订在了起点附近。当晚入驻,次日早上五点就爬起来,穿上跑步服,头发束成马尾,拎上运动包,到酒店门口,李上言乘的出租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桃李上车,发现除了他,还有两个人在。李上言坐在后排,他旁边是流司,流司喉结还在,白了,也胖了一圈,妆容也精致,一头蓬松大波浪在头顶心上盘成个松松散散的丸子,垂两缕散发在脸颊上,耳边两粒摇曳的珍珠耳环,看上去风情万种,极有女人味。
    桃李在李上言身侧坐定,向里探身,伸手与流司握了一握:“嗨,呆拉女士。”然后同副驾驶座上的宇宙也打了一声招呼。
    车子开了一段距离,到天*安门广场,这里有交通管制,再往里就开不进去了,四人下车,又步行片刻,终于抵达起点。据说今年报名人数有两万人,才早上六点钟,距起跑时间还有一小时,人就已乌泱泱的一大片。
    到地方以后,李上言脱掉夹克外套以及牛仔裤,里面早已穿好了一套荧光绿短袖运动衣裤,有旧伤的那条腿上戴有护具。他做热身运动时,桃李在旁边把运动包里的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香蕉,巧克力,运动饮料,还有矿泉水和膏药、创口贴,一样不少。
    七点钟,鸣枪开跑。桃李陪跑,宇宙和呆拉则乘车去往终点等着,分开前,宇宙大声喊:“少爷,我想要完赛奖牌玩儿,你今天一定给我赢一枚啊!”
    呆拉也鼓励他:“加油!少爷你可以的!奖牌!奖牌!”
    桃李非报名选手,没办法从起点跟在旁边跑,就在塞道边上跟着他,他让她乘车去中途补给站等着,但是她没听,半马而已,他速度又慢,她平时一直有健身,感觉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起点的人行道上观众太多,桃李怕跟丢,眼睛始终追随李上言的身影,好在赛道上选手也是人山人海,一下子也拉不开距离。直到两公里之后,赛道边上观众渐渐稀少,桃李也追上他,他也担心和她跑散,从公路中间一点点转移到公路右侧,贴着赛道边缘奔跑,这样和她可以互相看见,偶尔可以打手势交流一下。
    跑了大概七八公里的样子,李上言开始落后,和其他跑者的距离一点点拉开,人行道上的桃李避开志愿者,进入赛道和他汇合,跑在了一起,陪他去跑最后的路程,时不时帮他补充一下运动饮料。
    又跑两公里,他戴护具的那条腿的姿势明显不对了起来,落地时不太敢用力的样子,从后面看,有点像是单脚跳。她喊停,叫他坐下来检查,一看,肌肉有轻微痉挛,帮他护具拿掉,按摩了几分钟,又从包里取出镇痛膏药贴上,抱怨自己:“要是带拐杖来就好了。”
    他失笑:“何至于。”
    接着埋怨他:“平时游游泳就好啦,为什么一定要执着跑马啊!”
    “可是跑马会上瘾啊,如有可能,以后会一直跑下去的。”
    桃李叫他把鞋子脱下来查看,他说:“我这双是平时一直穿的旧跑鞋,不要紧。”
    但她坚持要他脱鞋检查,看下来,无水泡,也无受伤,还是给他脚后跟贴了两根创口贴。
    余下还有十公里路,他垫了底,却坚持要跑完。路边有热心闲人发现他表情痛苦而姿势异常,齐齐为他呐喊加油:“加油!加油!”
    一片加油呐喊声中,只有桃李试图阻止他:“跑不完也没有关系的啦,已经有很大进步啦!”
    又坚持慢跑了三公里,距终点还差最后六七公里的样子时,因为腿疼加剧,他再是咬牙也坚持不下去,终于倒在公路上。桃李拿水给他,帮他做肌肉按摩,说:“今天表现非常不错啦,等会我们和呆拉宇宙汇合后,一起去吃火锅吧!”
    他一点也没有得到安慰,闷闷不乐道:“明明只差最后一点。”
    “都跑了十五公里啦!”
    “可是我想要跑完啊。”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跑完这最后几公里啊!”
    “因为我想要把完赛奖牌送给桃李啊。”
    她脸红,然后笑:“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要你受伤换来的奖牌啊!不用送我奖牌,在我这里,你都是感动中国友最佳前男友啦!”
    帮他做完肌肉按摩,拉着他起来,请一旁的跑友帮忙拍了一张合影,两个人站在一起,他揽着她的肩头,她脑袋稍稍倾向他的身体,笑得像花儿一样。
    第110章
    中饭是和一群跑友去吃的火锅, 从餐厅出来时,直接叫了辆出租车,先去了桃李的酒店。桃李下车前, 李上言说:“你假期还有两天,不用急着回上海, 北京的胡同有去逛过吗?留下来, 明天我陪你去逛。”
    桃李摇头道:“不用了, 我是下午回上海的机票,胡同我出差时和同事有去逛过了。”
    “或者你把机票改成明天,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从我家出发。”
    “真不用了,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心无牵挂,真的要回去啦。”对他笑笑, 推门便要下车,手却被他拉住。
    他从后面拉住她的手:“桃李, 我腿真的疼, 今天没办法开车,而且家里有事, 明天我送你。”
    她又没有很多行李,叫辆出租车便当来兮, 但被他颇带着些委屈以及谴责的眼神一看,竟然就开始动摇, 开始怀疑自己的心肠是不是太硬太冷了。因为稍稍犹豫了这一下下, 回去的决心就没那么坚定了,最后还是向他妥协,去酒店退了房, 跟去了他家。
    他家至今仍然住在画家村,一直没搬过,不过舞蹈家的朋友数量却少了很多,她的朋友数量与次男李上言的收入直接挂钩。他收入高,她高朋满座,他收入少,乃么她门庭冷落。李上言辞去东京销售的工作,跑去云南种葡萄后,收入锐减,往日的奢侈生活难以维系,朋友们自然而然的就消失不见了。
    李上言收入减少,导致家中生活水平下降,但母子间的关系却多多少少得以改善。因为舞蹈家就感觉,儿子跑去了云南深山里面种葡萄,过着近乎原始的生活,回到了生命的本真的状态,比起大公司满身铜臭的销售,更值得尊敬。
    桃李下午随李上言到李家的时候,舞蹈家不幸刚出了一场小车祸,几个孩子都去参加马拉松,没一个人在家,她自己开车去美容院,车子才开到大门口,就撞上一棵树,所幸人没有大碍。
    几个孩子回到家,就看见舞蹈家坐在车里生气,大家去扶她下车,并跟她说不可以酒驾,她还振振有词:“不是我撞树,是这棵树自己跑来挡住我的车子!”
    舞蹈家被劝下车,回到家里,阿姨用跟脸一样大的高脚杯给她倒来满满一杯白葡萄酒,她跟喝水一样咕咚咕咚一口喝光,终于镇定下来了,但心情仍然很不好,闷坐着不说话。李上言在一旁说:“美容改天再去就好了,妈妈已经很漂亮了。”
    舞蹈家扯着自己两边松软的面颊:“妈妈再漂亮,可是也战胜不了地心引力,你看,肉都荡下来啦,妈妈年龄大啦,不做美容都没办法出去见人!”太过伤感和委屈,抽抽搭搭的就哭了出来。
    李上言温柔道:“妈妈不管年龄多大,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舞蹈家停止了哭泣,认真问另外两个孩子:“真的吗,少爷说的是真的吗?”
    李家不止次男,几个孩子应该都很爱舞蹈家的。闻言宇宙点头:“嗯,少爷只说真话。”
    呆拉握着舞蹈家的双手,说:“成熟有成熟的美,年龄大有年龄大的优势,就比如我吃肉,只喜欢煮了很久的肉,我觉得,肉烧到软烂入味了,才最好吃啊。”
    她情商智商和李上言不好比,一马屁直接给拍到了马腿上,把舞蹈家给气得又重新哭了出来:“我不要做熟肉!我只要做美容!”
    舞蹈家在几个孩子的哄劝下,重新收拾心情,命令大嘴呆拉开车送她去美容院。做好美容再回来时,舞蹈家心情明媚,容光焕发,换上一件漂亮茶歇裙,打扮得美美的,举办了一场小型下午茶会,用以招呼客人桃李,家里人坐在长条桌旁,吃吃小食,喝喝啤酒,相谈甚欢。
    对于舞蹈家,桃李几年前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很有魅力,再次见面,她打扮得更加年轻化,带有亮片的散粉扑了厚厚一层,面孔上的闪着光,两坨腮红超圆超红,直接涂到了眼睑下,裙子更是粉粉嫩嫩的颜色,只看背后,明明就是个少女。可因为年龄的关系,皮肤状态都摆在那儿了,却不服老,就给人以一种勉强挣扎的感觉,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年纪,却对外表有着十六岁追求的老仙女。
    一场长长的下午茶刚结束没几分钟,舞蹈家带头,阿姨和几个孩子又开始布置晚上的party了。
    今天是舞蹈家和老鼓手的结婚35周年纪念日,即所谓的玉婚。李上言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舞蹈家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人也挺多,非常热闹。除了家里的三个孩子,寄居他们家的那位姑娘也在,几年不见,伊风格大变,穿衣打扮成熟很多。另外,呆拉和宇宙的男朋友也来了。呆拉的男朋友是她同行,一个话剧演员,个子不高,一脸络腮胡,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见到桃李就夸她:“你皮肤真不错,平时怎么保养的?”
    桃李说:“我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保养,就敷敷面膜,偶尔去美容院做一下护理。”
    话剧演员说:“不错,不错。”上手就摸了一记脸蛋。
    不仅桃李呆若木鸡,呆拉也气呆了,捂着心口:“妈的,人家这里,人家的小心心受到了伤害!”
    话剧演员被骂,忙道:“要不你也来摸摸看?这姑娘皮肤真挺不错。”伸手去拽呆拉,让她也来摸摸桃李的脸蛋。
    呆拉黑着脸,一把把他手打开,骂他:“去你妈的,我不需要!”
    结婚纪念日的party开始了老长一段时间,却始终只有舞蹈家一人主持大局,老鼓手迟迟不出现,问了呆拉,说从去年老鼓手就开始不怎么回家了。他有个朋友开酒吧,他常驻酒吧表演,从偶尔的夜不归宿,发展到现在的十天半月才能见着一次人,都是家里有事,或是要拿衣物,才会回来一趟。
    以为老两口感情出了问题呢,却听舞蹈家向问起老鼓手的客人说:“虽然达令现在不太回家,但是我们还是一个完整和完美的家庭,我们对他的爱没有丝毫减少。”
    呆拉对桃李说:“不如说正因为他不太出现,反而令我们更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我们对爸爸的爱更深了。”
    桃李悄悄问李上言:“是这样吗,言兄。”
    李上言今天没怎么说过话,今天半马没跑完,奖牌没有拿到,腿疼,情绪不怎么高,呆拉和宇宙端着酒杯穿梭往来,和客人寒暄说笑,只有他独坐一隅,默默喝着酒不说话,闻言,慢吞吞道:“是的。”
    她悄悄说:“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别胡说,你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桃李:“好吧。”
    party开始了两个小时,到了晚上九点钟,老鼓手终于露面了,他还是戴着墨镜扎着马尾,身上的皮衣裤却换成了大骷髅头背心,紧身牛仔裤,膝盖上两个破洞,脖子上挂着一条拖到脚面的串。这一身造型令桃李几乎弹眼睛,再一看他带回来送给舞蹈家的礼物,还要搞笑,竟然是一只小小鸟儿。
    老鼓手一露面,先给舞蹈家一个长久的拥抱,接着来个热情贴面吻,再就是展示礼物了。
    老鼓手把小鸟儿擎在手上,对舞蹈家说:“这只文鸟是从一个朋友那儿得来的,我已经训练有几天了,通人意儿,吃完饭,你都不用牙签,只要张开嘴,它就会跑来帮你剔牙齿。”说完,要旁人递一块蛋糕过来,一口塞进嘴里,囫囵吞进肚子,放飞文鸟,当众演示。文鸟在他头顶上盘旋片刻,一个俯冲来啄,不过啄的不是他牙齿,而是他的脸,一嘴巴下去,差点把他脸皮啄破。众人纷纷偷笑。
    “达令,好了,好了。”天真舞蹈家对这只文鸟一丁点儿的兴趣都没有,但是对于天真鼓手老公的出现,却是很开心的,哄着他把文鸟放开,拉着他跳了支舞,接受了来自朋友与孩子们的祝福,最后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结婚三十多年,历经风雨的人了,在自己的结婚35周年仪式上,对着流连夜店不返家的不着调的鼓手老公还能留下热泪,桃李也只能发自内心地祝福,就祝她老人家永远地幸福和天真下去吧。
    party开到深夜十一点。朋友们三三两两告辞,老鼓手也喝醉了,瘫在座位上鼾声如雷,舞蹈家的精神则到了一天当中最活跃的时候,所以不许孩子们走,让他们和余下的几个朋友坐着陪自己聊天。
    桃李喝了两杯葡萄酒,口渴,桌上水喝光了,阿姨不在,自己跑去厨房倒喝水,顺便透透气。厨房里面,阿姨正在加班加点洗碗,party用的盆儿杯儿堆了满满两大池子,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嘀嘀咕咕抱怨。
    这个阿姨还是原先那位,只是五官都动了,眼睛变大了,原先一对稀疏黄眉变韩式一字眉,浓多了,鼻子也挺了,变化太大,起先桃李都没认出来,她却还记得桃李,家里人太多,白天的时候没来得及说话,现在很热情地同桃李打招呼:“您来啦,长久不见啦!”
    桃李这才想起她,说:“不是有洗碗机吗,用洗碗机不行吗?”
    阿姨叹气说:“这些盘子都是骨瓷,放洗碗机要洗坏的,只能我手洗。哎哟,都到这个时间了,要命哦,一条老命也要交代了!”
    桃李很同情地看着她:“在这里工作挺久了吧。”
    “快十年啦!”
    “挺久啊。”
    阿姨叹气:“不容易啊,有几次差点跳槽走了,后来又没走。”
    “为什么啊。”桃李挺想不通的,李家天天party来party去,不仅仅工作量大,关键是一不小心还会被拖欠工资,甚至还要帮主人家代垫房租乃至其他费用。这样一家人家,都能做到十年,脑回路搞不好和常人有所不同。
    阿姨眨了几下眼睛,示意桃李看自己的一对欧式大双眼皮:“你看我这双眼皮,还有两条眉毛,还有这个鼻子,都是少爷资助我做的。他对我这么大方,你说我怎么好意思离开他另找下家呢!”
    李上言到厨房来帮舞蹈家拿酒,阿姨看见他,很开心的叫起来:“少爷,要来杯咖啡吗,我这就给你磨!”
    他说不用,然后对桃李说:“今天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你行李在我房间。”
    桃李朝他看了一眼,叹口气,端着水杯径直往外走,没理他。
    第111章
    party都差不多结束了, 但还无人回房间休息,都在陪着舞蹈家说话,桃李是次日下午回上海的机票, 不赶时间,所以也跑回去坐着。
    一家人闲聊时, 说到去看上海阿婆的事情了, 舞蹈家问次男李上言:“她身体还好?”
    李上言道:“奶奶挺好, 就是忘性有点大了。”
    “你晚上住她那里?”
    他说:“不是,我住酒店。”
    宇宙插嘴:“少爷,你回去的时候经过上海吗?顺便带我和我男朋友去玩儿几天。”
    桃李忽然想起一事, 问李上言:“对了, 你在上海时为什么要住酒店?你好像买了新天地的房子吧?那里不可以住吗。还是我记错了,你并没有买?”
    他道:“新天地的房子买了,后来又卖了。”
    她惊讶:“为什么啊?”
    “哦, 是因为我要和朋友合作开琴房,那一阵子缺钱。”宇宙想到卖房子的事情, 不无得意道, “少爷那年回日本前买的,我春节前卖的, 半年时间不到,多赚了十几万呢!”
    桃李惊讶极了, 问李上言:“这样都可以?你认为这样没问题?不会觉得生气?”
    李上言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独自卖过房子, 她比我果敢有能力。”
    “好吧。”有脱离世事的老天真, 就有超凡脱俗的小豁达。他们自己觉得开心就好,别人无话可说。桃李默默喝自己的水,片刻, 突然又想起一事,回头问宇宙,“那年你不是说要去菲律宾做志愿者的吗?我好像听说要去蛮长一段时间的,还是我又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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