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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在很久之前了,记忆最远最远能开始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镇子,人少年轻人更少,沉叶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那里没有高楼没有没有商场,最繁华热闹的就是一条由东至西的闹市街,镇里的人大多都是沿街而住。
    那时候记忆里的夏天还是掺杂着街道里各种香香的味道,尤其是饭点的时候。沉叶开始记事的时候,生活里就只有母亲了,母亲很辛苦的拉扯着沉叶长大,好像这样家庭里的孩子都很懂事,但每次看到自己的同学有父亲陪伴的时候,沉叶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不在身边。
    每每和母亲谈论父亲的时候,沉叶的母亲总是会抹着眼泪不愿意说话,沉叶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地反过来安慰母亲。再大一点的时候,身边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就会随着饭菜香戳进沉叶的心里。
    沉叶和母亲大闹了一场,还是和父亲有关。不仅是邻居说自己的父亲为了野女人抛弃妻女,连身边的同学都开始嘲笑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这些话就像戳到了母亲的痛点,第一次母亲生了那么大的火,第一次责怪她不是个男孩子。沉叶也伤心极了,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为什么都把理由责怪在了自己身上,至此她变得寡言少语,学会在暗处自己一个人舔舐伤口。
    十岁那年,父亲回来了。母亲很开心,她开始收拾打扮自己,沉叶暗自觉得美好的生活就要这么开始了,同学们终于不会再看不起她,邻居们也不会再有流言蜚语了,那阵子沉叶睡的好香。
    母亲开始化妆了,知性又美丽。每当母亲带着沉叶走上街去买菜时,沉叶都会骄傲地抬起头从邻居家门前走过,可是母亲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不好,她变得瘦弱、苍白。她还会时常躲着沉叶,在房间里吃着一大把一大把的药片。
    那天沉叶趁着母亲不再,偷偷翻出了母亲藏在桌子下的药片,也不知道是什么用处就吃了下去,沉母回来的及时,将沉叶送到了医院洗胃。那天晚上,沉叶睡的极不安稳,半夜的时候便惊醒了。
    她撑着身子走到了客厅,父母房间里传来了巨大的响动声,沉叶悄悄站在门外,弓着身子,耳朵伏在了门上。
    接连着几个巴掌声伴随着椅子的响动声,沉叶微微打开了房门。房间里,母亲坐在角落,父亲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木棍一下接着一下往母亲身上打去。
    母亲瑟缩着,却不敢大声叫喊,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如同恶鬼的父亲抓着她的头一下接着一下往墙上撞去,母亲害怕极了,伸出手想要制止父亲,父亲却用另外一只手上的木棍抽向了她。
    父亲累了,坐在了床边抽起了烟,母亲不敢逃跑,只怕招来更严重的打骂。门缝中偷看的沉叶被景象惊吓到了,睁大了眼睛僵在了原地。眼神四处飘荡的母亲看到了沉叶,她拼命摇晃着脑袋,深陷的眼眶里满是惊恐,这样疯癫的样子让沉叶父亲又骂骂咧咧了起来,走上前又是几巴掌。
    沉叶怕极了,猛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强迫着自己赶紧入睡,她多希望目睹的那一切就是一场梦,之后沉叶又发了烧,那一晚就成了她的梦魇。
    母亲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直到烧退,沉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鼻青脸肿的母亲,摸过母亲被父亲烫出的香烟伤口,她软软糯糯地问“妈妈为什么就一直让爸爸打呢?”
    妈妈哭了,一边给沉叶擦脸,一边哭,说着什么“离开父亲就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其实是好人”的话,沉叶不明白甚至很气愤。
    父亲回来的次数很少,但是不例外的是每次都会痛打母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疏解自己心中的不爽。母亲总会让沉叶回到房间里看书,可沉叶知道父亲要干什么。
    她跑出家门,找到了附近的邻居,跟他们说明了情况,他们竟然笑了,笑着跟沉叶说她不懂,这种家事不能管。接连走了好几家,他们都打起了马虎眼,平时背后嚼人舌根,让他们帮忙时却一个个推脱起责任来,沉叶终于看清了人心,也看清了这群人的真面目。
    匆匆赶回家的沉叶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母亲,沉叶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了无穷大的勇气,这个从小就离开家里,偶尔才回来的父亲让沉叶失望至极,伤害了含辛茹苦抚养自己的母亲更是罪无可恕。
    沉叶反抗了,得来了却是拳打脚踢,那一下的巴掌打得沉叶眼冒金星,在绝对力量的面前沉叶不堪一击,沉叶那一刻恨死了这个所谓“父亲”的人。沉母挣扎着护住了沉叶,强大的母爱促使着她做出了绝地的反击,她抱住了沉叶的父亲,大喊着让沉叶躲起来。
    无限的恐惧包裹着沉叶,沉叶睁大了眼睛往自己房间里跑去,她锁上了房门,躲在了衣柜里,黑暗逼仄中,沉叶眼泪如决堤的水,可是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咚”的一声,沉重地脚步声响了起来,走向了沉叶的房间,在房间门口停顿了下来。接着就是急促而又不绝的敲门声,沉叶气息凝滞,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下一刻那个恶鬼就会闯进房里夺走她的生命。
    沉叶流着眼泪,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握着,面临死亡却还急速跳动着。
    房门被猛的砸开了,沉叶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暴力的到来,一闭上眼就是母亲被打的样子,绝望、恐惧、无力最终让她晕了过去。
    门外男人急促的敲门声让地上的女人坚强的站了起来,母爱支撑着她拿起了藏在床缝间的菜刀对准了男人就劈了过去,那一下又准又狠,她知道如果这个男人不死,今天死在这里的就是她和女儿,她都没有犹豫。被劈的男人痛的五官扭曲,可是至死眼神里都充满了暴戾。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警察姐姐喊醒的她。光从窗户里穿过照进了衣橱里,沉叶被光照的睁不开眼睛,眼泪干在了脸颊和眼角,连声音都哑了。姐姐牵着她走出了衣柜,空气里掺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沉叶低着头终于看清地上画着的白线,白线经过的某一处地上布满了暗沉了的鲜血,这就是血腥味的来源。
    沉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警察局,他们问一个问题,沉叶就呆呆的回答,看到小孩子变成了这样,警察们也心疼的紧,又是玩具又是吃的开始哄她。
    “我妈妈死了吗?”沉叶抱着玩具熊,问出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警察姐姐摇了摇头,这下沉叶放下了心。
    可是,沉叶还是去了孤儿院,警察叔叔说,妈妈受了重伤不能照顾她,可是回家拿东西去孤儿院那天,沉叶从邻居的嘴里知道了——自己父亲死亡和母亲精神出现了问题,这些真相。
    母亲终于摆脱了父亲,沉叶由衷的开心。母亲那时说的什么都没有,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沉叶没有外公外婆也没有爷爷奶奶,她变成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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