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脚下用力踩蹬,带着李瞻元不停后退。
李瞻元被贺决云打过一顿,力气已无法维系,脚步趔趄地后退,根本站不稳。
两人在平台上东倒西歪地乱撞,最后碰倒了摆在边缘处的汽油桶。
汽油洒在二人身上,浓重的臭味溢满他们的鼻腔。李瞻元被压在下面,眼睛被彻底糊住。
他痛苦地叫了一声,闭紧眼皮,却还是不肯松手。
范淮爬起来,跟他们纠缠在一起,三人跌跌撞撞,冲向了栏杆。
李瞻元看不清,一直到腰身撞上护栏,才清楚自己的位置。
穹苍一见到头,深深看了范淮一眼,没有停住趋势,也没有开口叮嘱,猛力朝外,带着来不及松手的李瞻元一起翻了出去。
范淮被她的举动吓得惊慌失色,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穹苍伸出的手,将她吊在半空。李瞻元则直接摔到了一楼。
一层的火已经烧过来,卷着汽油,飞速覆盖到李瞻元的身上,将他裹成一个火球。
李瞻元当即传来声声凄厉的惨叫,他疯狂地在地上打滚。然而现场的一切都是他布置的,没有任何能灭火的工具。
他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跑了一段,随即又因为疼痛而倒下,嘴里尖锐地喊叫。
“啊——救我!救我!!”
在真正面临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时,他失去了所有的体面。原来也不过就是个脆弱的小人物。
穹苍冷眼看着李瞻元在生死间挣扎,不知该报以什么样的心态,范淮却根本无暇分心,只顾抓住她的手腕,
穹苍身上也被汽油泼了一道,那滑溜溜的液体布满她的手臂,无论范淮用多大的劲,都无法将她拽上平台,反而看着她不断下滑。
如果就这么摔下去,她的结果跟李瞻元没有两样。
“穹苍!”
范淮憋住一口气,脸色转向深红。
穹苍仰着头与他对视,二人能看见彼此眼中的火光。
一滴汗落到穹苍脸上,又坠了下去,迅速化作白雾消失在火焰中。
“别松手!求你……”
穹苍反手抓着他。那手心的液体,已经不知道是汗还是汽油。
当范淮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在汽车多次的猛烈撞击下,前方的大门终于轰然倒塌。
何川舟等人迎着火势,跟披着金光羽衣的英雄一样,朝他们冲来。
“灭火!把人搬出去!”
几位警察拿着车上用的小型灭火器,朝李瞻元身上猛喷。
另外几人来到穹苍的下方,一起拉扯着条毯子,叫道:“跳下来,我们接着!快!”
穹苍笑了笑,嘴唇张合,朝他说出一句话。
范淮闭上眼睛,松开了手。泪水倒流下去。
“有汽油有汽油!快往穹苍身上喷!”
“范淮,跳——!”
“消防来了!快让开!”
“范淮接到了!所有人往外撤!”
视线里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红。
——我们的世界会好的。
第125章 公告
穹苍闻到了一点消毒水的味道,可她却是站在大街上的。
周围人群熙来攘往,谈笑风生,然而脸上都蒙着一层马赛克似的的阴影。他们从穹苍身边穿过,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她,如果仔细去听他们的对话,会发现内容颠三倒四,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穹苍思维有些混乱,看着眼前停滞住的红绿灯,久久伫立在原地。
这一个地方她非常熟悉,街边商家的门牌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隔壁小吃店红黄招牌上的染着的油星。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一个只有她真实的世界。
像是秒钟轻轻拨动了一下,世界恢复正常,红绿灯上的数字开始出现变化,绿色的小人标志在显示器中快速走动。
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从穹苍身后走出来,行动间带起的风里夹杂着淡淡的香气,穹苍愣了下,感觉原本灰白色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抓住了他。
男人偏过头,表情有些错愕,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极为清晰,连每一道皱纹都线条分明。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从前方上疾驰而去,男人听见声音,无神的眼睛又转向车道。
穹苍手心的温度开始上升,随即沁出一层冷汗。
祁可叙从对面快步过来,朝穹苍点了点头:“谢谢你。”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男人的额头,带着庆幸的语气道:“你知道吗?刚才有人闯红灯了。”
男人抓住她的手,浅笑着说了一句:“是吗?东西都买好了吗?”
祁可叙重重点头:“嗯!”
男人摸过她手上的袋子,跨在手臂上,随后又笑着跟她两句话。
穹苍听着自己细如蚊声的询问:“几个月了?”
祁可叙笑了起来,眼神温柔似水:“37周,快生了。”
穹苍:“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呢。”她一手按在肚子上,神态里是无比的慈爱。
穹苍喉咙滚了滚,沙哑问道:“你爱她吗?”
“当然啊。我……”祁可叙后面的声音像化进风里,听不清楚。
穹苍笑了起来。
祁可叙停下声音,奇怪问道:“我认识你吗?”
穹苍释怀道:“也许以后会认识吧。”
她又看了男人一眼,低声说:“我要回去了。”
祁可叙问:“你去哪里啊?”
穹苍顿了顿,仰起头,迎着旭日的阳光,双目熠熠生辉。她笑道:“回家吧。我要回家了。”
画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缝,然后尽数化作光点散去。
穹苍鼻间闻到的气味又浓郁了一点,机器嘀嘀运作的声音开始变得明晰。与此同时还有一双温热的的手,抓着她的手心,又抚过她的脸颊。
贺决云压着声音在那里叫道:“妈,你别摸她了!你这样看起来特别……那什么,有稍微一点点猥琐。”
贺夫人哼了声,不理他:“你自己摸不到,还不让我摸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贺夫人叨叨地念他:“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还什么都没搭上,也好意思说我。什么叫猥琐?你没被妈妈摸过啊?我那么大只站你面前你看不见?”
贺决云没忍住,说了句:“你怎么就知道我什么都没搭上?”
贺夫人不屑地睨他一眼,抛掉形象也要表现出对他的鄙视。
贺决云不甘心地说:“我都伤着了,妈你能不能给点关爱?”
“你烦死了你不要跟我说话。”贺夫人一提这个就气,挥了下手,不耐道,“傻白甜扮不好病美人你都不会?你就给我躺着,到时候……诶,穹苍醒了呀?”
贺决云听见这话,连忙支起身想查看,结果手臂的酸痛让他跌了下来,重新砸在枕头上,又牵动了头上的伤口。
贺夫人白他一眼,训斥道:“你又搞什么?让你别动别动,闲不下来是不是?要留疤的懂不懂?”
贺决云也气,龇牙咧嘴道:“我是你亲生的吗?”
贺夫人为了补救那点岌岌可危的血缘亲情,过去帮他掖了掖被子的边角,将四个边角全部折进去,把他封印在床位上。
穹苍眨了眨眼睛,只记得自己被水枪滋了一下,加上吸入不少毒烟,刚送上车就晕了过去。她抬手看了看,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汽油也被擦得很干净,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贺夫人转回身来,坐在她旁边,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穹苍眼珠转了一圈,问道:“范淮呢?”
贺决云脸色黑了点,不情愿地说:“在隔壁病房。”
“哦……”穹苍清了清嗓子,又问,“李瞻元呢?”
贺决云闻言冷笑了下:“还活着。重度烧伤在手术室呢。你放心,我把最好的医疗团队都派过去了,一定尽可能地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穹苍点头:“好。”
贺决云等了等,发现穹苍没了动静,不信邪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穹苍迷惑道,“然后挺好的?”
贺决云:“……”感情自己连个第三都捞不到。
贺夫人见他那别扭劲儿,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就没生“任督二脉”这东西,否则耳濡目染也该被自己给打通了。她弯下腰,主动对穹苍说:“然后我们家决云也挺好的。”
贺决云顿时有种赤裸的尴尬,大声叫了句:“妈!”
贺夫人捂住耳朵:“干嘛?当我聋啊?”
“我知道。”穹苍像细沙一样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听起来挺中气十足的。”
贺决云不说话了,恨不得自己没长这张嘴。
贺夫人无情地笑出了声。
穹苍醒了,除了有点头疼就没什么大碍。她喝了碗粥,表示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