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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征性的敲了房门,李伟民便推门进入,见只有张翠兰一人,不解的问,“大哥呢?怎么就你自己?”
    张翠兰从梳妆台前站起,向他走来。
    李伟民这才发现,她是刻意打扮过了。
    头发依然是卷着的,却不像二十年前那样的老气,一件素色的羊绒衫,下面是阔腿裤,配了披肩,走过来的时候裤管和披肩飘逸着,很是迷人。
    不等李伟民反应,张翠兰主动的抓了他的手,一同向里面走去,“进来坐,是我找你有事,你找伟正干什么。”
    快二十年了,李伟民都没有和张翠兰如此亲近过,有些莫名,更多的却是激动。
    僵硬的身体随着张翠兰来到牀前,在张翠兰转过来看着他时,本能的开口,“翠兰,你……”
    虽然心里一直念着彼此,但是二十年来刻意的保持距离,第一次破例如此的亲近,还是有一些不太适应。
    张翠兰放开了李伟民的手腕,因为紧张,垂下来的手蜷了又蜷。
    “伟正说……想在他有生之年再要个女儿……他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
    张翠兰的话,是赤°裸°裸的邀请,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不止是女人,其实男人的欲望比女人还要强烈。
    对视的目光中,李伟民性感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没有一点预兆和回应,忽然的就压了俊脸下来,一声惊呼中,张翠兰已经被他压在了牀上。
    快二十年,多少次梦里才会梦到的画面,今天,终于得以实现。
    吻,急切又热烈,是堆积多年的思念的宣泄,李伟民承认自己自私,因为……他已经无法再生育,当年为了不再让她承受生子之痛,他做了绝育手术。
    偷偷的一个人,至今都无人知晓。
    “翠兰……”一声呼唤,带着想念,虽然每天都能见面,却也只是看见,他甚至不敢说关心的话,更不敢表达自己对她的关心……
    十八年,6570个日日夜夜,他是幸福的,也是孤独的。
    他幸福的是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孤独的是,每天晚上只能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近在咫尺的灯火。
    虽然每次他的唇角是扬起的,可是那幸福却掺杂着苦涩。
    那种感觉,那种心境,没有人能了解。
    “翠兰……”
    又是一声呼唤,李伟民像似要把张翠兰揉进身体里一般,掌心下的动作都用了力。
    没有太多的过度,隐忍了十八年的男人直接进入正餐,凤眸紧锁着身下的女人,不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害羞,阖着眼眸不敢看自己,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艰难的进一退,带了不自觉的力道,李伟民咬牙,“你这女人,都已经生了两个儿子,还这!么!紧!”
    十八年,是一个长久的日子,张翠兰吃力,生气的砸了李伟民,“你就不能轻一些吗!”
    李伟民忽然笑了,凤眸里如揉了星子般灿烂,“翠兰,我憋了十八年了,你让我怎么轻!”
    张翠兰的控诉化为支离破碎,克制的惊呼是对他的思念和满足。
    ……
    明年就高考,已经进入总复习阶段,李健豪学习也紧张了起来,昨天晚上学到很晚,早上匆忙起牀忘了带代数卷子。
    老师说晚课的时候要讲解,有两道题没做上来,专程和班主任请假回家来取。
    李健豪让出租车在大门外等着自己,一路长跑向自家住的院子跑去。
    张姐在厨房里做饭,只听见开门声,等擦了手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有人。
    不解的嘀咕了一句,又回到厨房里继续忙活。
    李健豪一跑上楼梯就停了下来,因为有陌生的声音从爸妈的房间里传出,像似母亲在隐隐的啜泣,又不太像,出于好奇,他放轻了脚步,轻轻的推开爸妈的房间。
    不堪的画面进入视线,冲击着眼球,爸妈的牀上,二叔正在和母亲……
    李健豪双目赤红,双手紧紧的攥了拳头,如果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担心母亲日后没脸见人,他一定会冲进去砸那个畜生几拳!
    ……
    李健豪是哭着跑出院子的,大门的保全探出头不解的问,“二少爷,你怎么哭了,谁惹你了?”他都没理会,跳上出租车,哑着声音说,“开车。”
    坐在出租里,眼泪依旧没有停止。
    他最亲最信任的两个人,竟然背着父亲做出这种羞耻的事,父亲生病,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要坐在轮椅上,怎么能承受住如此巨大的打击……
    一路上李健豪都在默默地流泪,走进校门的时候才勉强收拾好心情,从那天起,就搬去住校了,说要高考,住在学校里方便,不用来回的折腾当误时间。
    李伟民发现,小侄子和自己不怎么亲近了,偶尔回来一次都在刻意的疏离自己,只不过没心思考虑缘由,因为大哥李伟正的身体越发的变得糟糕。
    张翠兰是在半个月后知道李伟正患了癌症的。
    入冬之后,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李伟正又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张翠兰只好求助小叔把李伟正送去了医院,这才得知,他患了肺癌。
    张翠兰守在李伟正的病牀前,红着眼眶埋怨着,“……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还瞒着我,这事能瞒着一辈子吗……”
    李伟正抬手覆上了张翠兰的脸,一边轻轻的摩挲一边笑着说,“告诉你们又能怎样,除了为我担心还是改变不了事实,”
    李伟民站在牀尾,双手收在西裤的口袋里,看着慈眉善目的大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大哥一定是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才故意的和秘书搞暧昧,让翠兰恨他,他离开的时候就不那么伤心……
    “翠兰,别哭了,眼睛哭红了就不漂亮了,不用为我难过,我赚到了,真的,小时候大人都说我活不长久,你看现在不是活了四十几年?
    我赚到了,我李伟正这一生圆满了!家庭美满,妻贤子孝,即使是埋进黄土,此生也无憾了。”
    前些年李伟正虽然不再为难张翠兰,两人的感情实际也并不深厚,没有“幸福”的婚姻,本就不正常,何况两人的心中又都存有芥蒂。
    用“相敬如宾”来形容,还不如说是每天晚上睡在一张牀上的邻居。
    也是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李伟正对待张翠兰才好了些,尤其是得知自己患了癌症之后,或许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李伟正轻轻摩挲着张翠兰的脸颊,爱不释手的模样,落在张翠兰脸上的眉眼也是一样的温柔。
    “要说这辈子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个女儿……不过也不迟,你们两个多努努力,争取在我闭上眼睛之前,再生一个,”
    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李伟正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避讳这个话题,把心里芥蒂的秘密直白的说了出来。
    李伟民收在西裤口袋里的手紧了又紧,大哥已经这样的状况,所以他不想隐瞒。
    “大哥,你的这个愿望兄弟怕是无法帮你完成了。”李伟民苦笑,在李伟正诧异的眸光中继续说。
    “十八年前,嫂子生健豪难产的时候,我做了绝育手术,终生的。”
    李伟正……
    弟弟对妻子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弟弟可以为张翠兰做到如此地步。
    震惊之后便就笑了,继续摸着张翠兰的脸颊,叹了口气,“唉,早知道是这样,当年我就该让你们两个多生几个的。”
    “伟正,要不……我去外面领养一个女孩回来。”
    张翠兰抓了李伟正的手,覆在自己的掌心,刚说完,李伟正就不赞成的看着她。
    “胡说什么!外面的孩子怎么能一样,不是我们李家大房的血统,如果随便的一个都能当我李伟正的孩子,当年我又何必那么煞费苦心!”
    二十多年,李伟正第一次这么开诚布公、毫不避讳的谈论这事。
    张翠兰和李伟民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的释怀,两人还没再说些什么,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吴凤珍刚踏进来就哭了起来。
    “伟正……你的命怎么这么苦,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癌症……”
    李功德跟在吴凤珍身后面色凝重的走进了病房。
    张翠兰拭了眼泪,起身为公婆让了位置,吴凤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抓着李伟正的手,继续哭诉着。
    “伟正,你得了这种病怎么不和爸妈说,你才多大,才四十多……”
    李功德站在妻子的身后,沉默寡言的男人,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妈,哭什么,天又没塌下来。”李伟正抽出被母亲握着的手,帮母亲擦拭了眼泪。
    “你儿子的身体,你和爸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能活到今天是儿子的造化,你该高兴才对,”
    李伟正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又继续说,“虽然儿子将来不能给您二老养老送终了,不过不是还有建鹏和健豪吗,等你们二老百年之后,就让他们两个代儿子给你们披麻戴孝……”
    李李伟正说完,不只是张翠兰,连李伟民都暗自转身擦拭了眼角。
    李伟正的病情已经不适合手术,只能在家修养,李健豪明年高考,担心他为自己分心,李伟正嘱咐,没把自己患病的事告诉给他。
    寒假的时候是李伟正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以前假期时李建鹏都是跟着二叔在公司实习,在得知父亲的病情之后,现在每天都留在家里照顾父亲。
    兄弟两个每天推着李伟正在院子里散步,陪他下棋,李健豪经常蹲在李伟正面前,对他说,“爸,健豪一定考上名牌的医科大学,等健豪当了医生,一定要医好你的病!”
    每当这个时候,李伟正都是慈爱的抚着儿子的头,“好,爸等着健豪当医生,为爸治病。”
    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天,李健豪高考,李伟正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或许是为了等着儿子高考的好消息,所以才一直坚持着。
    每天李健豪去考试的时候,李伟正都是坐在轮椅上目送着轿车离开,李健豪回来的时候他也会坐在轮椅上在门口等候,最后一天的时候也是这样。
    张翠兰和小叔两个陪着他站在小院的大门外,目送着载李健豪去考试的车离开,李伟正唇角扬了温和的弧度。
    当轿车渐渐的行远,李伟正的视线也跟着变得模糊,靠在轮椅里,忽然的瘫了下去。
    “伟正……”
    “大哥!”
    张翠兰和小叔的惊呼显得慌乱,李伟正在家修养的大半年里,李家已经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医院,医生,护士,医疗器械,只为随时随地的帮李伟正多延续几天的生命。
    一个多小时的急救,李伟正终于又醒了过来,张翠兰和李伟民一直守在身前。
    李伟正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家庭急救室里,李伟正虚弱的握着妻子和弟弟的手。
    “伟民,翠兰,我怕是等不到健豪的好消息了……”
    张翠兰哭着不停的摇头,“伟正,别胡说……”
    “翠兰,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时间不多了……”李伟正虚弱的说,每说上一句话都要喘息好半天,能支撑到现在,连医生都说是奇迹。
    “嗯嗯……”张翠兰含泪点头,不在说话,和小叔对着坐在牀上,两人的手都被李伟正握着。
    李伟正叹息了一声,唇角扬着温和的弧度,“我的时日差不多了,翠兰,这些年……最苦的就是你了……”
    张翠兰不停的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李伟正虚弱的问,张翠兰又摇了头,反手把李伟正枯瘦的手包的紧紧的。
    “唉,要说当年的我真是自私……不仅看你长得漂亮,还因为你性格温柔,和善,这样的女人听摆弄……”
    因为看中张翠兰柔弱的性格,才把他娶进门,李伟正一早就知道自己的隐疾,所以早早的就做好了算计。
    性子烈的女人不好摆弄,如果被他逼迫,弄不好还会和他闹离婚,甚至把他的隐疾宣扬出去。
    但是张翠兰不会,善良的女人,很为他着想,谈恋爱的时候就是。
    “翠兰,娶到你这么好的女人是我李伟正今生今世福气……只是,这么些年苦了你和伟民,不过现在好了,等我进了黄土你们两个就可以安心的在一起了……”
    李伟正把弟弟李伟民的手覆在张翠兰的手上,然后看向李伟民。
    “伟民,翠兰的命苦,我没能给她好日子过,希望以后你好好的带她……大哥就把翠兰交给你了……”
    “大哥,我会的!”李伟民沉痛答应,眼泪沿着脸颊不停的滑下。
    张翠兰抵在李伟正的身上,已经泣不成声。
    李伟正又叹了口气,说,“你能答应,大哥也就走的安心了……伟民,你和翠兰别记恨大哥,不是大哥心眼小……大哥也是男人,翠兰是我的妻子……”
    一句“男人”和“妻子”透着李伟正的无奈,任何的男人都无法做到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欢好,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
    “大哥知道,这些年苦了你和翠兰,伟民,大哥有一个愿望……等你和翠兰百年之后就葬在大哥旁边……我们三个还在一起过日子,到时候大哥远远的看着你们两个幸福……”
    李伟正走的安详,离世时双手还是紧紧的握在妻子和弟弟的手上,三个人的手亲密的叠在一起,李伟正的唇角是带着笑容的。
    等李健豪考完最后一科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是父亲的遗体,当他拿到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在李伟正的墓前整整坐了一天。
    ……
    听李健豪讲述着母亲和二叔的故事,韩小茹感动的流了眼泪,她不是感性的女人,却被这三人间不寻常的爱情,感动的痛哭流涕。
    “健豪,你父亲当年那样对待你母亲,明明很可恨,可是一一”
    韩小茹擦了擦眼泪,又吸了下鼻子,“可是却让人恨不起来。”
    李健豪垂着的凤眸遮掩了自己的情绪,“或许父亲当年对母亲的手段是残忍了些,可是,他毕竟是个好父亲。”
    从记事起,就没听见父亲责骂过自己,每次做错事都是耐心的循循善诱,没能让父亲看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一直是李健豪心中最大的遗憾,只是一一
    他们李家空有家财万贯,却无法延续父亲的生命。
    韩小茹看得出李健豪的失落,为缓解沉闷的气氛抬手砸了他一下,洗着嗔道,“我才知道,原来你是继承了你二叔的基因,用好吃的收买我,把我骗到手的!”
    李健豪抬了凤眸,紧紧的抓了韩小茹的手,“继承二叔的基因有什么不好,妈年轻的时候那么苦,多亏有二叔,在身边默默地陪伴这么多年。”
    听大哥为他讲述父母故事之后,李健豪心中是惭愧的,十几年,一直在仇恨中度过,自从发现母亲和二叔偷、情之后,两人在他的心中是耻辱的代名词,所以这么多年宁可自己住在外面,也不肯回家里。
    “……说的也是,走吧,我们去看看二叔醒没呢。”
    韩小茹拉着李健豪站了起来,夫妻两个走出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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