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可庆祝的,和解罢了,又不是胜诉,况且郑瞿徽一步未退,是她调转枪头跟当事人好一顿解释劝说才促成了这一场息事宁人。
早点了结,早点再见。
蒋楚心里有些忿忿,聚餐会上喝了不少,不知是因为案子本身,还是因为情绪作祟。
那时候她刚进入社会,酒量远不如现在好,喝得晕晕乎乎的,后来搭了同事的车,胡乱报了个地址。
“到了。”驾驶位的同事出声提醒。
“谢…额,呕……”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喉间涌上一股酒气。
蒋楚连忙开门下车,跌跌撞撞扑向马路边的花坛,抱着垃圾桶一顿狂吐。
同事追着下来,又是递纸又是送水,“你还好吧。”
胃里的翻江倒海平息了,徒留阵阵烧灼感,蒋楚用矿泉水漱口后,人也清醒了几分。
两颊泛起红晕,她笑着摆摆手:“没事,我真没事。”
重复了两遍,看着还是不太对劲。
身后黑漆漆一片旧楼房,不是说她家境不错么,怎么住这儿。
撇下疑惑,同事好心相告:“我还是送你到家门口吧。”
“真不用,”蒋楚摇了一下头,觉得晕,连忙定住不动,“你快走吧,路边不能停车,回头又是一张罚单。”
话是没错,同事看了看车的方向,不远处就是个十字路口,准有摄像头,可她……
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松口道:“那行,你回去小心,到家了群里报平安。”
“行了,明天见啊。”
她笑着挥手,看着他离去才放下笑了一整晚僵硬麻木的嘴角。
转身,回家。
看着面前破旧的保安室,蒋楚愣住了,眨了眨眼又仔细环顾了一遍。
呃…这是哪里?
///
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出来,男人趿拉着人字拖,手里拎着满满一大袋。
家里没啤酒了,烟也抽完了,纸巾零食七七八八都买了些。
转进小区时,保安室边上缩着一团人影。
郑瞿徽的警觉性起来了,余光瞄了瞄,只这一眼就叫男人停住了脚。
怎么是她。
那人坐在保安室外的台阶上,半边身子靠着冰冷的石头墩,脑袋埋在双臂之间,看不见脸。
可郑瞿徽还是一眼认出了她,那身装扮和今天在谈判室里穿得一模一样。
女人的双指间夹着半根细烟,袅袅熄燃,不知多了多久,将千斤重的脑袋支棱起来,眼眸半阖,慵懒的眼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冷峭。红唇印在烟蒂上,深吸一口,吐出一圈烟雾,性感致命。
眼前多出一双腿,拎着塑料购物袋,单看那双廉价的人字拖,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个中年油腻大叔。
坐姿换了个方向,蒋楚侧身对着他,是不想搭理的意思。
偏那人是个不识相的,久久不肯走。
蒋楚正想赶他,突然,头顶传来一道陌生的低音炮。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还抽得这么妖。
其实是熟悉的,她怔忪片刻,在心底细细分辨这声音与记忆里的对白有什么区别。
更低沉,有厚度了;磁性吗,勉强算吧。
她抬头,正对上男人探究的目光。
蒋楚蓦地笑了,头晕得要命,却笑得停不下来。
“不是你教我的么。”
施施然开口,寥寥几字便刺穿了男人的心肺。
郑瞿徽一直都是蒋楚人生轨迹里的最坏典型,没有之一。
男人理亏,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然后伸出了手。
蒋楚看着手,又抬头看看他,再落回掌心,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终于伸手握住了他的。
借着他的力气起身,晃了两步才站稳,随后各自松开,谁都不敢迟疑一秒。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找你。”她开始酒后吐真言。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男人甚至讶异于她的直白。
再重逢后,蒋楚始终表现出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态度,郑瞿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不愿意被打扰,自当识趣。
然而此刻,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的坦率来得措手不及。
“找我不进去?”她知道他家地址。
“我…懒得走。”
说完便傻笑起来,眯着眼睛,眼妆早就晕没了,两颊红得恰到好处,似一抹晚霞胭脂。
其实她进去过,转了一圈实在没方向感就放弃了,索性蹲在必经之路,总会遇见。
这不就见着了么。
“都几点了,胆子倒是挺大。”
男人的口吻带着讽刺意味,显然并不认同她醉酒在外乱晃的行为。
蒋楚很乖地点了点头:“哝,有警察在,我不怕。”
她指的是边上岗亭里犯困打盹的大叔,话里话外还挺骄傲。
淡蓝色的短袖衬衣就能算作是警服了?简直是对牛弹琴。
多说一句都费劲,郑瞿徽放弃与她争辩。
“找我有事?”
他看着她,眉宇间透着几分正经谈判的调调。
他们之间的交集只剩下那一桩官司。
说是一步未让,搁在郑瞿徽这儿其实已经退了一大步。原想叫那个女人净身出户,最后是杨家叔婶心肠软,念着她和杨邦国缘分一场,点头给了一套旧房和部分抚恤金,好好过日子并不为难。
郑瞿徽肯答应,一半是顺了杨家二老的心思,另一半是……
目光落在眼前,醉态尽显的小脸,那双眼眸黑黝黝发着亮。
她无辜地眨着眼睛,眼底的星光一闪一灭,卷翘的睫毛扫在心尖上,勾出烦乱的痒。
蒋楚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儿了,她没想到好理由,一时语塞。
她不说,男人也没打算追根究底。
“你住哪。”他忽然问道。
蒋楚没答。
在说与不说之间迟疑了一下,错过了最佳的回答时机。
郑瞿徽自然而然地以为她不愿意对陌生人透露私人信息。
换了个问法:“送你回去?”
蒋楚摇头。
皱了皱眉,他又问:“那你想怎么样。”
蒋楚又摇头。
///
高耸的双头路灯破了一盏,光亮减了大半。
旁边保安室的大叔趴在椅背上打着盹儿,不远处的便利店员工来回搬运着第二天准备上架的货,垃圾房外有一只流浪狗正扒拉着残羹剩饭充饥。
站在马路牙子边的那对男女对视许久。
她醉了,他清醒着。
暗黄的街灯,刺白的便利店招牌,深黑的夜。
世界像一张去了色的老照片,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怀旧感。
从始至终,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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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一次。
还没写,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