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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完,一抬头就看见荀歧州皱眉看着宁姝,宁姝倒是坦然,只是脸上挂着的笑有点僵硬。
    陈衿:怎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点古怪呢?
    荀歧州先开口:“宁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姝:“好。”
    荀歧州转头对陈衿说道:“陈弟在此稍等,本王去去就来。”
    说罢,便带着宁姝往一旁的亭子里去了。
    陈衿:我是谁?我为什么今天要跟着来?明明是三个人一起来的,为何我不配有姓名?
    木亭开阔,倒也不必担心旁人觉得两人不清不白,周围亦只有陈衿一个人,距离是听不见两人讲话的。
    荀歧州和宁姝互看了一眼,荀歧州压低了声音率先开口:“你放心吧,本王还不是那种背后嚼人舌根之人,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本王与你并无瓜葛,不会多语。”
    宁姝微笑,眨了眨眼:“殿下在说什么?民女与殿下只是恰巧在瓷器铺子遇上,都看上了个瓷器罢了,银多者胜,公平合理,有何嚼舌根的?”
    宁姝思来想去,觉得荀歧州定然也不愿自己说他买青瓷虎子是为这种用处的,更何况自己尚未出阁,这种事情平日与秘葵等人说说笑笑便也罢了,怎能当着男子的面说?
    于是她便决定:装傻。
    “你当真不知我在说什么?”荀歧州被她这幅态度弄得有些迷茫,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景——不对!
    他问道:“那你当日为何与我说那青瓷虎子不是‘做这个用’的?”
    宁姝回道:“秦王殿下,民女只是听那掌柜的说夜里用什么的。但这虎子实则只是个水器,装水的,倒水的,旁的用处都是假的。民女怕王爷被那掌柜的骗,这才出言相劝。”
    “那你当时为何脸红?”荀歧州问道。
    宁姝一愣,回道:“民女没有脸红,想是那铺子光照不好,秦王殿下看花了眼。”
    荀歧州又问:“那你当日为何要梳妇人发髻?”
    宁姝对答如流:“女子在外诸多不便,扮成妇人能少些麻烦。”
    毫无破绽。
    至少在荀歧州这里看来,宁姝毫无破绽。
    荀歧州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为何与我争那青瓷虎子?”
    宁姝语重心长:“秦王殿下戍守漠北令民女钦佩不已,而那黑心掌柜竟要骗殿下钱财,民女实在是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若是让旁人知道秦王殿下将一个普通水器用来……定然也有损殿下威名。民女当日原本想提醒殿下的,奈何殿下正在兴头上,不愿听民女只言片语,民女只好这般。”
    说罢,宁姝幽幽叹了口气:“不瞒秦王殿下,那些银子兴许对于秦王殿下无足挂齿,但却是小女所有的银钱了。只望殿下威名远播,震慑住那些觊觎我朝国土之辈。”
    荀歧州听了还有点莫名佩服——听听,这是什么样的觉悟?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他一激动,说道:“既然如此,那一百五十两,本王贴补给你!”
    宁姝:???还有这等好事?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说道:“那青瓷虎子我是不能给秦王殿下的。”
    既然得知这东西只是个普通水器,荀歧州自然不将它放在眼里,大手一挥:“方才见你那丫鬟用的方便,你便留着用吧。”
    “多谢秦王殿下。”宁姝脸上瞬间绽放了笑颜。
    这一笑,倒弄的荀歧州有点不好意思,他抱拳道:“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你切莫见怪。”
    宁姝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都是那个掌柜的胡言乱语。”
    客气什么?一百五十两还给我啊!
    苏渊这时回来,看见陈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走上前去问道:“怎得一个人在此?”
    陈衿冲木亭里努了下嘴,叹了口气:“喏,还有两个人,就是站的有点远。”
    苏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之间宁姝和荀歧州两人有说有笑似的,荀歧州竟然还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宁姝。宁姝娇笑着接了过来,塞进自己的袖囊当中。
    她那模样似是十分开怀,与之前和自己一同时大有差别。
    陈衿在旁解释:“听秦王殿下的意思,是太后娘娘要给他与宁姝指婚,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苏渊声音冰冷:“我放心?”
    “是啊。”陈衿回道:“之前见你对宁姝总是有点放下不,想必是因换婚约一事,怕耽搁了人家。你不是也说,她若是有难处,可以来寻你帮忙的吗?秦王殿下那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人品宽厚,后宅安宁,又有世袭爵位,半点没比你差。如今你便可以放下心了。哎,你去哪儿?!”
    陈衿话没说完,苏渊已经连跨几步走到木亭当中,看着宁姝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宁姝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回道:“这是我家。”
    苏渊:???我显然不是在问这个。
    “我是问你,在此处与秦王殿下聊些什么,如此开怀?”
    宁姝:“随便聊聊。”
    荀歧州生怕宁姝为解释将青瓷虎子的事儿说出去,连忙在旁编道:“宁姝姑娘对漠北之事颇感兴趣,便问了我些。”
    “对漠北之事感兴趣?”苏渊看向宁姝。他倒是从来不知宁姝有这种喜好。
    “没错!”荀歧州说道:“宁姑娘久仰漠北军奋勇杀敌的英姿,只可惜身在京城无缘得见,说是日后想去漠北出行游历,便问了本王。本王恰好年纪长些,说起游历也有几分经验,这便传授于她。”
    苏渊冷笑一声:“想必是为投殿下所好吧。”
    这人今天是来找茬儿的?智商有问题是会传染的吗?还是谈恋爱的男人智商为负?
    宁姝心里想着,转头问荀歧州:“敢问秦王殿下,打仗之时,可否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荀歧州答道:“自然不可。人与人不同,想出的排兵布阵路线打法都不一样,兵者原本就是诡道,怎能以自己的想法去推想他人的。”
    宁姝点了点头:“秦王殿下不愧是名将。”
    说罢,她又冲着三人行礼,转身离去。
    荀歧州自然听得出宁姝是在骂苏渊,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谁让苏渊一上来便这般恶意揣测个姑娘的?换做自己是宁姝,早就骂他个狗血淋头了,才不会这般有涵养呢。
    宁姝回到房内,青瓷虎子气若游丝的问道:“他走了?”
    宁姝:“走了。”
    青瓷虎子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完蛋了,竟然被他找上了门。”
    秘葵在旁笑道:“不过说起这事儿,正如我之前猜测,荀姓的男子大概质量都有问题。不然怎会一个至今无嗣,一个听信这种谣言,非要高价买个青瓷虎子回去?”
    “这都不重要。”宁姝从自己袖囊中掏出那一百五十两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拍:“秦王是个好人。”
    第29章
    今年腊月三十的夜格外寒凉,但外面却是热闹的。街头巷尾数不清的玩意儿,偶尔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似是将无尽的快乐都充填到微风当中了。
    风吹到哪儿,哪儿便开怀,再团一团新的喜气,送到下一家去。
    宁府用完团圆宴,宁姝便早早回了自己小院,她自然是要和瓷器们一起守岁的。
    小院里鸟叫虫鸣也无几声,枯糙的枝头偶尔摇摆几下,就算是为寂静凋萎的天地增添几分活气了。
    她拉着桐枝将提前做好的灯笼悬到树枝儿上,隔着纸罩,冷清的火光也变得热闹起来,年味儿登时就出来了。
    几张小桌早已经搬到屋檐下了,恰好能看见月。桐枝又温了一壶米酒,泡在热腾腾的水中,伴着一碗甜粥一并放在食盘里端给宁姝。
    “早些去休息吧。”待一切规整妥当,宁姝便对桐枝说道:“明日仍要早起呢。”
    说罢,宁姝从桌上拿了个小木盒递给桐枝,笑道:“新的一年,桐枝也要开开心心的。”
    因宁府鲜于过问,宁姝的这个小院就像单独的一处人家,她便将自己看做这家的“大家长”,每年除夕都会给桐枝包红包,带着瓷器过新年。
    今年因有了秦王补的一百五十两,宁姝出手便大方了些,给她加了个好看的镯子。
    “多谢小姐。”桐枝接过木盒,有些犹豫的小声说道:“我娘说,人的运气总是有起起伏伏。小姐这么好的人,来年定然大好的。”
    宁姝知道她说的是晋国公府换婚约一事,但这对宁姝早已不是什么事儿了,反而因苏渊不停的刷新她的认知而感到庆幸——倘若真嫁了过去,指不定将来日子过成什么样呢。
    “嗯。”宁姝点头:“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不过也因为苏渊,宁姝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一开始她只是想借着婚事早些离开宁府,如今却不同了。倘若真又遇上个苏渊这般的,她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好好待下去,更别提万一又是个拿瓷碟当箭靶子的。
    桐枝临走前又怕宁姝冷,给她重新换了暖炉里的碳,这才回了自己的小间,小院复又归于平静。
    宁姝走进屋里,将瓷器一个个的捧了出来,唯有一个青叔实在是太大的,宁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时便觉得往日没白锻炼。
    “还是外面的空气舒服,在屋子里待久了,总感觉自己要发霉了。”小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姝姝小心着凉,趁着粥还是热的,先喝了它!”今日的粥碗仍是小八,她奶声奶气的说道:“喝着又香又甜的粥,暖洋洋的看看月亮聊聊天,就是新年的好开端哟。”
    宁姝拿起勺子,问道:“小八最近嘴怎么这么甜?”充满了广告营销的感觉。
    小八认真答道:“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姝姝,我们厨房的瓷器是有一个‘让姝姝每天都开心’的新年计划的!为了让姝姝过一个开心的年,大家都非常努力的学习怎么甜言蜜语!小白给我们当先生的。”
    一旁的诸多瓷器陷入了沉默。
    宁姝十分淡定的抿了一口粥,说道:“保守秘密辛苦了小八!”
    小八:“是很辛苦,但是小八坚持的住!”
    宁姝喝完粥,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大家长”的新年历程。
    首先是青叔。
    宁姝恭恭敬敬的走到青叔面前,青叔体格比较大,身上的苏麻离青在灯火的掩映下流露出淡淡的光斑,像是在山水中浸润过一般。
    一众瓷器当中,他向来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就像他曾经的主人,即便是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也是最为辉煌壮阔的帝王之一。
    青叔开口道:“姝姝又长了一岁,青叔却又老了一岁。”
    秘葵立刻这种事关年龄的说法表示反对:“才没呢!对咱们瓷器来说就只是老了一天而已。”
    汝奉附和道:“是哒!秘葵姐姐还是风华正茂!汝奉也还是妙龄少女!”
    “好好好。”青叔无奈:“老了一天。”
    宁姝早就备好了锦囊,从里面掏出一把丝绦:“青叔今年还是要胭脂红?”
    “还是胭脂红。”青叔说道。
    宁姝便在他的壶口缠了一圈胭脂红丝绦,最后打了个领结。她后退两步:“好看!真不愧是君临天下的青花瓷。”
    她转身去帮小白,小白这还是第一次和宁姝一起过年,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我叫小白,元稹最好的朋友是白居易,也有个白字,那我就选白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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