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商丘山,毛驴突然就走不动了,那老道睁开眼睛一看,便被入目的煞气吓了一跳。
整座大山都被黑色的阴云笼罩,尤其是山脚某处,更是煞气冲天,宛若恶鬼现世。
他拉着自己的驴子往里走,这驴子撅了蹄子,哼哧哼哧冲着反方向跑,老道死活都拉不动。
“行吧,老伙计你在这待着,哪儿都别跑。”
老道牵着驴子往山中间的破庙里走,把倔驴栓好了,巧的是,半路上碰上了那妇人的丈夫。
不知道怎么回事,昔日里很容易找的产婆,不是被大户人家提前叫走了,就是不在,这农夫牵挂自己难产的娇妻,一张脸上都是急出来的汗。
老道看了他一会,道:“令正今日可是正在山下生孩子。”
那农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文绉绉的令正说的是自己的妻子,兴许这能掐会算的道士有点本事,他忙道:“是啊道长,我家娘子痛了好几个时辰了,您能不能给我算一算,我在哪里能找到产婆?”
老道摇摇头说:“你这孩子命不好,生下来便刑克六亲,是个孤独一生的命,不若让它死在娘胎里,还能保住你一家十余人的性命。”
那农夫一听,当即翻脸:“你这老道怎么回事,不帮人就算了,怎么还咒人呢?!”
他前头只得了两个女儿,大夫说,妻子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他期待许久,哪能随便听个道士胡诌就把儿子掐死。
村子里也不少道士,大部分都是坑蒙拐骗的东西。
这人实在是太晦气了,农夫气呼呼的离老道远了些,歇了歇,等雨小了些,便打算请自己的岳家来接生。
实在请不到产婆,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请岳母了。
老道看着农夫的背影摇了摇头,拿了蓑衣挡着,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村子里煞气最重的地方走过去。
这次农夫很顺利的请到了岳父岳母过来,他满心欢喜的带着人往家里赶,而在这个时候,天空电闪雷鸣,伴随着轰隆一声,一道紫色的巨雷劈在了农夫的家中的树上,院内起了大火,屋内浓烟滚滚。
又一个带电的雷球从石窗中滚了进去,直接冲着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产妇而去。
伴随着响亮的啼哭声,一个瘦弱的婴儿从被雷电劈成了焦炭的母亲腹中爬了出来。
“糟糕,晚了!”
老道一挥拂尘,朝着山下冲了过去,煞星降世,现在掐死他还来得及。
然而没有等到他动手,一只秃鹫从山上俯冲下来,把浑身沾着血的孩子从空中叼走。
于此同时,山洪爆发,地龙翻身,别说被山洪冲走的男孩的父亲和外公祖母,便是老道,都被突然坍塌的墙壁砸断了一条腿。
抓走婴孩的秃鹫一头被从树上跃出的毒蛇咬住了翅膀,两个猛兽相争,最后齐齐丧命,落在一处干燥的树杈上。
在位于繁华都城的长公主喝着豹子奶,被软绵绵香喷喷的美貌宫人伺候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在寒冷的山风之中,大口大口的喝着秃鹫的血。
老道被跑下来的驴子救走的时候,掐指算了半天,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却因窥探天命反噬,再也算不到煞星踪迹。
瞎了眼睛的老道一脸心灰意冷,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天下百姓。
煞星出世,大夏要亡了!
第003章
刚出生的小孩子长得特别快,除了在出生的时候,不哭反笑,在亲爹手里活了下来,还有就是天降异相,冬日万花盛开,长公主和其他刚出生的孩子并没有太多区别,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
但是让侍候长公主的人来说,她们可以翻来覆去的赞美长公主几个时辰不带喘气的。
有的小孩子,生下来就是小魔星,一天到晚吵闹不休,是父母上辈子欠的巨债,这辈子来讨债的。
但是程喜就不一样了,明明是尊贵娇气的公主,简直好带的过分,饿了就哼哼两声,很有规律,基本上不怎么哭闹,反而还很喜欢笑。
以前宫人伺候程桀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哪天脑袋和脖子就分了家,现在看着小孩子的笑脸,都感觉心里有了盼头。
有的小宫女还一脸畅想:“等我年纪到了,被放出宫去,就早些嫁人,生个公主这样的女儿。”
这种时候,年长的姑姑们便会无情戳破小宫女的幻想:“你想什么呢,也不看看殿下身上流着的是谁的血脉,再打盆水,照照你的样子。”
公主殿下能这么好看,那是因为她亲娘是夏朝的第一美人,亲爹是比亲娘长得还好看的圣上。
被拨过来照顾程喜的这些宫女,大多都是性格温顺,能干却算不得貌美的。
在深宫之中,论起美貌,无人能比天子,但是只要不是脑子进了水,以为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就能攀龙附凤的人,宫女没有一个敢去勾引陛下,爬陛下的床。
他若是发了病,今夜同你温存,次日醒来,一剑便能把你的头砍了。
稍微在宫里待的久些的,就能探听到,便是如今的夏朝王后,明明是名正言顺的王的姬妾,当初也是借着丞相府的权势,躲起来在外头悄悄生孩子。
若不是长公主降生,她怕是早人头落地了。
在宫女们的感慨声和赞美声中,时光悄然飞逝。
比起刚出生那会,君王对女儿的态度已然有了大幅度的转变。
刚开始的时候,那只给公主喂奶的花豹是直接喂,后头程桀兴致起来,会令人将豹奶挤到小碗中,他搂着女儿,亲自喂。
这么乖巧,还带着好闻的奶香味的仙童公主,谁都喜欢,可是君主完全不一样,他的态度那完全不是父爱泛滥,而是在逗弄一个有点意思的小玩意。
每次照顾公主的宫人们都提心吊胆的看,生怕下一秒君主就暴起把公主给摔死。
好在程喜真的非常乖巧,被不小心呛到奶都只是打了个奶嗝,不哭不闹。
再到后面,宫人倒是能够看出来一点王君对公主的纵容了,他一向不喜欢人近身,在犯病的时候,还愿意拉着公主殿下一起睡。
往日里他极是喜静,在这个节骨眼上,便是听到一根针落地,都可能爆起伤人,这个时候却想法子让人逗公主笑。
君主对长公主的区别对待,唤起了后宫里和朝堂上某些人活络的心思。
花枝招展的美人身着轻薄纱衣而来,然后变成冰冷的尸体躺着回去。
这样的事情来了两次,女郎们躁动的心被强行按了下去,再也不敢有不该有的念想。
至于程喜的母亲,如今的大夏王后,她听了这消息,停下梳妆的手,对着镜子里隐隐绰绰的美人冷笑:“本宫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她们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她只要想到自己生孩子那日程桀的样子,雪肤上便渗透出冷汗,再也不敢妄想那个魔鬼的爱怜。
便是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这宫里又过于冷清了一些,好歹她现在活着。
从那以后,宫人们就知道长公主是不一样的,伺候程喜越发细致殷勤,只等着公主殿下长大,她们这些伺候她的老人也能够跟着享受点富贵荣华。
唯一不好的便是,公主都一周岁了,却没有表现出她的聪慧,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说过。
宫人们私下里教导了她很多遍父皇,都没有什么效果,要不是戚将军担心公主,请太医看过,确定公主的嗓子没有什么问题,她们真的要担心公主是不是个哑巴,或者是傻子。
傻子倒还好,比起聪明人,陛下或许更放心一个傻子。若是哑巴,日后殿下受了欺负,都没有办法告状。
除了称呼,为了抓周能够不出错,宫人们想着教程喜一些攻击力没有那么大的物件,比如说书、纸笔,女红,一些象征福气的玉质摆件。
在宫人们煞费苦心的教导下,小公主终于迎来了她的抓周宴。
盛着各种玉器的盘子流水似的端进端出,在打扮得像个小仙童的公主身边堆成小山堆。
礼部的官员算好了吉时,点了炉子里的熏香,拉长音调喊:“吉时到!”
抱着小公主的宫人便伸手把她稳稳放下来,然后抽掉了公主身边的挡板。
比起刚出生那会靠着生物求生本能的翻身和爬动,现在的公主已经能够爬得非常顺利了。
她身边摆着的东西都是众人希望她抓了不放的,其余的玉剑,金算盘之类都放在外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走路,小公主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便在长桌上越走越稳了,她拉住了看热闹的亲爹腰侧的玉佩,死死的拽住不放。
见到这个情景,围观群众立马开始狂吹公主马屁:“公主同陛下真是父女连心……”
不知道是训练的还是小人成了精,她身边的小玩意再好,哪里抵得过一国天子来得厉害。
能长久的获得圣上的恩宠,就意味着公主能够拥有一切。
不过公主也值得这些,她长得太可爱,太讨人喜欢了。
男人或许薄情,但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归感觉是不一样的,换做是他们有这样的一个可爱黏人的乖女儿,心都要化了。
程桀虽然是个神经病,脑回路非比常人,可在某些方面,他到底是个俗人,一样喜欢听好话,喜欢漂亮乖巧的东西。
看着抓住他的女儿,他玩心大起,戳了戳小公主,把粉嘟嘟的孩子给推倒,后者被欺负了,也不哭,颤颤悠悠的努力爬起来。
程桀的指尖点在女儿眉心,就是让她起不来,他胳膊长,程喜胳膊短,整个人都没有他手长,完全就是在被亲爹欺负。
经过百般挣扎,程喜还是成功的以这个姿态拽住了亲爹的玉佩,含糊不清的喊:“要……爹……”
长公主一鸣惊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便是糯软的小奶音喊着:“阿爹,要……爹。”
这一回,便是铁石心肠的暴君,也终于触动,这抓周日,更是拉开了公主程喜日后得君主亲爹万千宠爱的序幕。
而程喜根本不知道她的便宜阿爹此时内心的想法,更看不到他剑眉星目间融化了寒意,冰冷的眼神也带了温度。
偌大的宫廷,没有一处不在程桀的掌控之内,他虽然没有怎么照顾程喜,却对宫人们在公主面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了若指掌。
程喜今日的举动,绝对不是别人教出来的。
程桀头一回感觉到了那种奇妙的亲情血缘羁绊,他唇角上翘,颇为得意的想,不亏是他的血脉。
她的目光,始终追逐着程桀腰侧的玉佩,这件东西,同她有缘。
孩提时期,程喜的记忆是模糊的,除了不爱哭闹,她表现得和其他孩子无异,每天就是吃喝拉撒睡,然后被养的白白胖胖,供亲爹捏脸,逗乐。
若不是那双看起来很有灵气的眼睛,她乐呵呵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傻子。
那日接生的产婆没有弄错,那日沐妍生下来的确实是个死孩子,或者说,这个孩子出生就没有魂魄。
到了程桀手上,原本徘徊在这屋内的游魂程喜才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入这孩子体内,身魂合一,成了完整的人。
因为魂魄不知道待了多久,忘却了前尘往事的程喜慢慢的适应了一个孩子的生活。
一直到她的抓周宴,她一眼就看上了程桀腰侧的玉佩,这玉佩同她有缘。
拽着不撒手的程喜懵懵懂懂的想,她要这个。
但是她的灵魂里还残留着一些人类世界的逻辑和法则,这是亲爹的东西,不能随便拿,要开口问他要。
只是她很久没有说过话,牙齿还掉了几颗,含含糊糊说话不清楚。
不得不说,这是个十分美丽的误会。
而自抓周宴后,仿佛一晃眼的功夫,在千娇万宠,金玉堆砌成的长公主,变从牙牙学语的稚儿变成了及笄的妙龄少女。
女子十五及笄,便是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