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笑,低头喝碗里的粥,她在等着阿夜,等着阿夜来接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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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里凄凉晚景,司马璇看着门外把手的人,愤恨道:“本宫出不得么!你们凭什么扣押本宫,谁借你们的胆子!”
侍卫拱手道:“殿下息怒,我等是奉陛下之命,保护殿下周全。”
是钰儿?
这哪里是护她周全,明明是变相的囚禁。
她挣扎道:“我要去见陛下,我是陛下的皇姑姑,谁也不许拦着。”
这些侍卫全都是御林躬亲侍卫,只听皇帝一人命令,既然是调来重华宫,那就说明皇帝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她关在重华宫里。到头来,众叛亲离就是这样的下场么!
正要反抗,就看见门上匆匆赶来的曹大伴,司马璇忙上前道:“大伴,可是陛下传我?”
曹大伴朝两边侍卫挥了挥手,对着司马璇躬身作揖道:“陛下传召,宣长公主殿下去奉先殿。”
“奉先殿……”她喃喃道,随即苦笑道,“总归该来的总会来,果真是分毫不差,大概所有人都齐全了吧。”
她叫住大伴,“大伴,蒹葭她……”
他没有说话,只摇摇头,托着拂尘朝前引了引,“殿下随老奴走吧,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一回她没有反抗,她知道司马钰是什么意思,若是平常日子,从来都是在乾清宫里。奉先殿是祭祀祖宗牌位的地方,他让她去哪儿,是要她对祖宗基业忏悔么?
提裙迈下丹墀,她叫住曹大伴缓缓道:“大伴,沅沅自小是你看着长大的,父皇在时,你在奉天殿里当差,我每回闯下大祸,你都会替我瞒着,不告诉父皇。你心地善良,深宫之中,若非你陪在钰儿身旁,他绝不会安然活到现在,大伴对咱们司马家鞠躬尽瘁,以前伺候父皇,如今又跟着钰儿,沅沅深知不论如何都报答不了这份情。沅沅是司马家的罪人,不能代表整个宗族,只能尽自己最后的尊严,诚心的对大伴说一声谢谢,望大伴能好好的替我照顾好钰儿。”说着她突然跪下来,躬身低头磕了一个头。
曹大伴一惊,忙也跪下来,老泪纵横扶起她,叹气道:“殿下这是何意,我是奴才,您是主子,天底下就没有这个道理,老奴哪里受得起?”
他扶她起来,叹息道:“老奴是八岁进宫,殿下降世时,皇上给您起名,
第一回 走路、说话,老奴都看在眼里,您天性善良美丽,怎么就弄成了如今这样?宁王殿下再胡闹,总归是您的兄弟,还有陛下,你和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陛下敬你爱你,自戎狄回朝,知道您回宫必定流言四起,特命老奴在宫里三压四压,就是不希望您下不来台。”他抬袖抹泪,“陛下年纪轻,登基依赖其实不易,可他对你这个皇姑姑总是没话说。大伴知道今日这番话逾矩,可殿下如今也该要长大了,皇城深宫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可肩头上的责任不能卸,又何况是皇家,殿下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她含着泪点头,父皇在世之时,因为过分宠爱她,所以从来舍不得说她一句,这些道理她也从来不明白,可明白过来的时候,也早也没有意义了,大错已经铸成,能做的就只有剩下无尽的忏悔和赎罪。
她闭眼缓缓道:“大伴带路罢,这一回,沅沅知道该怎么做了。”
长长的宫道上,曹大伴在前引路,一面走一面道:“我知道殿下心里还放不下蒹葭那丫头,如今这样,不论如何,她都逃不过一死,殿下放心,毕竟主仆一场,她家里一切奴才都打点好了。”
掀开奉先殿的门帘,暖气扑面,她停下脚步偏头道:“如此,沅沅就谢谢大伴了。”
说着迈进门槛,在那半片垂帘处站住脚,看见里头跪着的人影。
大殿里无人,金漆龙纹宝座上供奉着大郢历位祖宗皇帝,拢共七位帝王。她交手上前点了柱香,跪在蒲团垫子上虔拜。
“钰儿记得,姑姑是十一岁的时候赐封号‘顺德’,皇爷爷昭告天下,亲自在奉先殿看着玉碟纂修,文武大臣皆于奉天门上参拜。‘顺德’寓意长顺永德,虽不比男儿建功立业,但皇爷爷对姑姑还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你能替他弘扬宗室德行,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司马璇凝泪望着案叽上的排位,嗫嚅道:“可到底还是辜负了。”低身伏下去,额头叩在蒲团上,闭眼流泪。
司马钰站起来,转身朝向她,缓声问:“姑姑想过害我么?”
她跪着低头不语,随即又听他道:“也许是没有的,可还是利用了,不是么?”吞咽了下喉头,“慕青是宁王的人,与孙太妃有过联系,薪惜司有个叫达子的太监,是太妃的亲信,前日夜里被探子捉住,此刻还在大牢里关着。慕青给朕下毒的时候,姑姑第一回 见朕就知道了罢,她是你手里的把柄,你舍不得动她,甚至不惜让朕以身涉险。”
殿内寂静,良久无言。
司马钰撑身坐下来,仰头看着祖宗牌位道:“咱们都是司马家的子嗣,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总还是一样的,没有谁心地里是单纯的,姑姑一样,朕也一样。姑姑能为了厂臣舍了皇叔,朕也能为了祖宗社稷舍了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