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清。”
“年龄”
“二十叁。”
“职业。”
“江城大学,研究生毕业。”
“家里几口人?”
“爸妈两年前死了,现在就我自己。”
闻言,做笔录的刘枫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一遍这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为什么杀人。”
“他俩以前在这个传销组织,出逃被打死,我来报案,你们上级被收买不予受理。”许子清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甚至还能平静地对上刘枫的眼睛。
“你查查应该还能查到当时的记录。”
刘枫的笔一顿,求助地看向窗户,虽然是只能从外向里看的单向玻璃,但外面站着赵队和请来的国际刑侦专家程昱。
再刻意的营造下,审讯室密闭狭小,光线昏暗。
程昱透过玻璃把一切尽收眼底,眸色微动,“不是她。”
*
赵队的办公室位于走廊的尽头,刚好是阳面,泛着红晕的夕阳从窗帘间的缝隙透进些许,给屋子里增添了些光线。
一张木桌后是叁个巨大又方正的书柜,里面整整齐齐的陈列着过去泛黄的卷宗和一些刑事相关的书籍,大部分都被他翻得边角卷起。
每一个走进来的人走能感觉到这里的明亮宽敞,和扑面而来的凛然正气。
“小姑娘,不是杀人犯来自首,包庇罪也也要判刑。”
四十多岁的赵队坐在他的办公桌后,用识人无数的眼睛瞧着对面许子清:“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们,我们当你将功补过,放你回去。”
如今是冬季,许子清穿着不显臃肿的大衣,柔顺的黑发带了点儿静电黏在皮肤上,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是琥珀色的,专注的看着谁的时候眼里的晶莹很容易让人心中起涟漪。
可惜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不过她显然没有表面上那样温顺乖巧,她指着旁边的程昱说,“我想让他来问我,他长得更好看。”
赵队气得吹胡子瞪眼。
程昱翻看着卷宗,并未抬头:“作案手法。”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许子清歪头看着他,“自己查啊,我不会说的。”
“自首需要如实供述主要犯罪事实,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公安局不是发通告说你们成立了专案组调查吗?这个都查不出来你们专案组的意义是什么。”
赵队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上面的文件都微微震动:“放肆。”
“不要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无能。”许子清笑着对赵队说。
“你是想替人顶罪却又不知道作案手法,还是想告诉我们,从你开始查。”程昱此时终于抬头,睨着许子清。
“我只是来自首,你们能查到线索我就认,查不到你们就慢慢查。”许子清终于敛起笑意,用认真的神情看着程昱。
今年华国决定下发“命案必破”的指令给各地警察局与刑侦大队,要求他们一个不留的把过去的命案全部破解。
江城的特大纵火杀人案的存在就是横亘在中间的阻碍,成了领导的肉中刺,眼中钉。
当年一整个居民楼被锁死点燃,后来被证实为传销人员聚集窝点,死亡惨重,除了有个人从窗户上跳下来从此摔成植物人,就再无一人生还。
两年了,豪无头绪,因为这次下了死命令,成立了专案组,请了国际刑侦专家来当顾问。
程昱到这儿的第二天,这个小姑娘来自首了。
只给了一个充分的作案动机,别的什么都不说。
这件古怪的事情仿佛是给平静的海面突然扔了一颗石头,波纹从石头坠入的地方以同心圆荡漾开来,层层迭迭,整个海面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卷宗里写明当时调查过你,你有不在场记录,且案件发生的叁天之内都没有出过门。”
“纵火非要在场吗?”
“为什么两年之后才来?”
“怕被你们调查出来,坐立难安。”
程昱分明没什么表情,狭长的双眸看着她,仿佛能通过细微的表情看透她在想什么,“这个案子无论有什么隐情,都是死刑。”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知道。”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随着阳光一起透进来的风吹着卷宗的边角沙沙的响着。
“先带到拘留室。”程昱对赵队说。
*
来之前,领导把程昱的资料给赵队看过。
毕竟要一个四十多岁的刑侦队老队长信服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程昱毕业于美国H大的心理系,是美国犯罪心理研究院院长安教授的关门弟子,现为FBI犯罪行为分析高级顾问,这几年协助警方破了无数悬案,被请来中国之前安教授说什么都不放人。
在许子清被带去拘留室以后,赵队问程昱:“为什么不是她?”
“凶手反侦查意识极强,没有脚印,指纹与毛发残留,避开摄像头与所有人的视线,不留一丝痕迹,而她却没什么意识。”程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面对单向玻璃,所有稍微有防备心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在进去后看一眼,哪怕是余光,但是她全然没有察觉,即使刘枫都看向了那里。
“现在开始隐秘走访她近几年身边的每一个亲近的人,问他们对于她的印象,这些年她做了什么事,性格是否孤僻,有没有反社会倾向,精神稳定状况,不要问得太刻意。”程昱吩咐赵队。
“好。”赵队起身,准备去大办公室分付出手下侦察队的人。
“还有她说的她爸妈的那个案子,资料发给我。”程昱补了句。
赵队身形一顿,“好,还有就是我们一会儿需要把人放了,她不构成自首,也不满足拘留的条件。”
“嗯。”程昱合起手里的卷宗,“放了吧。”
*
在《香水》里,作者形容格雷诺耶的制香水天分的时候,说旁人需要先有分子式才能调配出香水,可是格雷诺耶不用,他的直觉告诉他怎么调配。
学习记录分子式,再按照分子式来调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弯路,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店主的信任。
程昱同样如此,在完整的了解完案情之后,罪犯的心理画像在他心里有了大致的轮廓。
对于纵火案的惯犯,他们缺乏社交能力,享受纵火时的快感,会返回凶案现场观看,而无法控制的多次行动。
可是自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大型的纵火案发生,说明并不是狂欢型纵火犯,这是一次有明确目的仇杀。
传销组织结的仇就太多了,他们对于包括许子清在内的有潜在动机的人进行逐一排查,都找到了充分理由排除。
程昱看着手里许子清的笔录以及两年前的调查资料。
许子清,江城北镇人,毕业于江城大学生物系,父系北镇第二中学数学老师,母系北镇第二中学语文老师,因加入传销组织辞职,四年后因为想脱离组织而被打死,报警无果。
上面还附带着一些档案,毕业学校,曾经居住过的小区等等。
这几句话不该是这么冰冷的寥寥几语,而是一个带着喜怒哀乐的漫长的故事,他需要保持绝对的客观理性,很少出现过所谓“感同身受。”
可仅仅是读完这么几行字,就已经让他能感受到当时许子清的痛苦与绝望。
这些字句仿佛是带着电流窜进他的脑海里,试图拼凑起一些情节,也像是一把钩子要把一些尘封的回忆勾到他眼前。
他试图去感知,可那些画面总是在破土而出的前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有理由,他在读博士期间,虽然因为博导被邀请来江城大学任职叁年而跟随来当助教,可他对许子清一点印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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