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了前车之鉴,当安臻再次遇到谢庆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惊讶。
王锦程回国之后找到了工作,是在本市的一所大学里执教,他说什么也要请安臻吃饭,说是为了庆祝找到工作,但安臻知道不过是交际场上的客套话罢了。
以后如果王锦程在安臻这里买仪器,折扣是少不了的。而安臻也乐于发展这个客户。
这样的饭局一般不会只有两个人,后来果然是跟王锦程他们系的人一起吃。
反正那个学校的化学系跟安臻早就有了联系,上上下下安臻也认得,也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安臻进了酒楼,跟认得的人打了招呼,才发现谢庆也在。
他一个人在一群教授副教授讲师等等高级知识份子之间,显得非常突兀。
就好像一群仙鹤里丢进了一只鸡。
安臻在看见谢庆的那一瞬间,有拔腿就跑的冲动。然后谢庆抬起头来,也看到了安臻,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有种见到了救星一般的感觉。
王锦程好像是故意的,把安臻安排到了谢庆身边。安臻硬着头皮坐下,生怕他会当着老教授的面突然蹦出什么冷笑话。结果谢庆一直都很安静。
他默默在一旁吃东西,敬酒到他了,他也只是笑笑回敬。
安臻在他旁边,突然觉得很别扭。这个人……这么安静真是不习惯。
安臻兀自想着自己的东西,突然,谢庆转过头来,张开嘴。
安臻一惊,终于来了吗?他总觉得这样才正常般,但又立刻紧张起来。
「我……」
「吃点这个吧,很好吃。」安臻淡定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庆碗里,说。
谢庆楞了楞,说:「谢谢。」
谢庆吃完了,又要开口说话,安臻立刻递过去一杯酒,说:「喝酒吧。」
谢庆看了他几秒钟,然后笑笑,接过酒杯。
于是每当谢庆要开口,安臻都给他夹菜倒酒,结果一直到醉倒了一大片,饭都吃完了,谢庆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
王锦程送走了老中青三代科研工作者,回头找谢庆跟安臻,而谢庆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其实王锦程被灌得最多,也早就晕晕乎乎了,他走进来,对安臻说:「你和谢庆还挺熟啊。」
安臻淡淡地说:「没有,我们只是后来见过几次面而已。」
「哦,呵呵,你真行,我们平时想堵住他的嘴都不行,你坐他旁边,他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呵呵。」
安臻摇摇头,说:「我不喜欢笑话。」
王锦程拍拍安臻的肩膀,大笑:「是啊,看你平时笑都不笑就知道不喜欢笑话,哈哈哈。」
安臻看着他,明显的也是喝多了。他开始琢磨怎么把身边这两个弄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一个人,戴着眼镜,一脸斯文。
他看见了他们三个,皱着眉头。王锦程见了他,笑道:「杨简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会来。」
杨简笑眯眯地说:「锦程亲爱的,你明天等着头疼死吧。」说完,他一把揪过王锦程,王锦程随着他的动作像没骨头似的被扯着跑,还一边傻子一般的笑。
杨简叹了口气,对安臻说:「安臻是吧?」他看看谢庆,「能不能……」
安臻看王锦程一直保持着笑容的傻样,知道他要说什么,再看看旁边的谢庆,然后说:「我送谢庆回去吧。」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我只知道他的花店在哪里。」
「那很好,他就住花店的楼上。」
「我们要去花店吗?」王锦程还是笑,杨简拍了下他脑门,说,「你闭嘴。」
安臻说:「你快带他回去吧,他今天喝了不少。」
喝了不少还能保持基本清醒,也实在是了不得。
杨简叹了口气:「又抽烟又喝酒,也不怕早死。」
「怕什么,人固有一死,或重于……」
杨简又拍了王锦程一下:「得了,别说了,走。」他抱歉地看看安臻,「不好意思了。」
安臻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他们还真的放心把谢庆丢在这里。
服务员开始催他们,安臻刚起身想去扶谢庆,那个趴在桌上的人就抬起头,说:「原来你不喜欢笑话啊。」
安臻一怔:「原来你没醉啊。」
他按按太阳穴,说:「醉了啊,怎么没醉,不过是后来醒了。」他冲安臻笑笑,「我也醒了,不用你送了。」说完就站起来,踉跄了一下。
安臻扶着他,说:「我还是送你吧。」
谢庆没有再拒绝。
安臻扶谢庆出去,拦了辆计程车,两个人坐进计程车里。安臻见谢庆还算清醒,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结果他只是看着窗外,什么都没说。
到了地方之后,谢庆下车,安臻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谢庆笑眯眯的,说:「没事,几步路了。」
安臻点点头,谢庆朝他挥挥手,然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安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可他说:「你快走吧,也不早了。」
等车开了之后,安臻一个人坐在后座上,周围是有点浓郁的酒气。
那句「对不起」一直在耳边响,有点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