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卡尔。
我在纸上写出我的名字,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把白色的口罩弄的更上了一些。
我很讨厌活人,他们在我眼里就像是行走的细菌,就像是一群肮脏的虫子在我眼前挪动。
他们似乎对于我的不说话感到无比的震惊,他们用着异样分眼光看着我,就像是看某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很不满他们的眼神,他们的目光扫向我,让我觉得我已经染上了什么恶心的疾病。
入殓师。
我在纸上接着写下我的职业。
当我写完我的职业时,我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们内心中的恐惧。
他们怕死,更无法接受我这种晦气的职业,他们生怕粘到半分死气一样,跟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我丝毫不在意,我对这种毫无意义的交际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
我不想跟他们表演什么队友情深,看透了他们人前伪善人后耍刀子的小把戏。
我孤僻,又不近人情。
我很享受这片刻安宁。
或者说,我是如此的厌恶鲜活的生命。
2.
直到遇到那个小姑娘,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死缠烂打的人。
当她看见我的职业时,她那双如同绿玛瑙般的眸子里面迸出了光亮,她那白皙的脸庞上有着点点雀斑,显得她有些可爱。
她一顶戴着草帽,亚麻色的短发显得她更有活力,她身着干练的牛仔服,手里面拿着一个不算很大的工具箱。
她朝我介绍。
“伊索·卡尔,你好,我叫艾玛·伍兹。”
她扬起了一个很甜美的笑容。
在别人眼里肯定是个小太阳一般的存在吧。
在我眼里,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她笑的还不如哭的好看,也许我就是悲剧的追求者。
我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确定要与她保持安全距离,天知道我到底有多厌恶活人。
“入殓师?听起来这个职业还不错啊~”
她像是没有意识到我对于她的厌恶一般,自顾自的对着我说话。
我不能轻易的分辨,眼前的人的话到底参了多少假,多少真。
说句难听的话,他们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3.
所有人都巴不得离我远一点。
而她就偏偏要往我身边凑。
她不理会我厌恶的目光,反而还想试图带动我聊天,她可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活人。
平常都是习惯一个人,如今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一直绕在我身边不肯放弃,她让我感到内心一阵烦躁。
活人,可真是麻烦的生物。
我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拿着纸和笔跟她进行对话,让她不要再待在我旁边,我很讨厌活人,她这样让我觉得很困扰。
“那伊索·卡尔,您到底为什么讨厌活人呢?”
她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强忍住我心中的呕吐感,面对着活人,我总觉得他们身上无比的肮脏,为了能让我得到解放,我继续用纸和笔来跟她解释。
「因为活人会让我觉得他们很肮脏,在我的眼里,他们就像下水道里面的臭虫,恶心至极,会让我感染到疾病。」
“诶?~可是伊索·卡尔,你也不是活人吗?”
她的语气带着疑问,我的心脏好像被狠狠的揪了起来,对啊,为什么,我还是活人呢,我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我也想过去寻死,结束厌恶着自己的一生,但是,我还有一个愿望,我要寻找一个,死亡时带着笑脸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为了多少人画过精美的遗妆,他们的表情各异,但是都没有一个带着笑脸,那种解脱般的笑容。
我用一生在寻找。
「在厌恶你们的同时,我也在厌恶着自己。」
她看见我所写的字迹,微微一愣。
4.
“真巧,跟卡尔先生一样,我也在厌恶着自己。”
她的嘴角勾起,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她见我的脸色不太好,就立刻退后,跟我保持一段距离。
“我很没用,我没有办法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他们总是说我太弱小了,他们会保护我。”
她自顾自的讲着,我也没有精神去听她长篇大论,跟活人接触的滋味真的是太让我头大了。
“当我的同伴,不顾一切的挡在我的面前,替我去死,我就感到对自己深深的厌恶和无力感。”
她眼底似乎有泪花在闪烁。
活人总是会掉一些廉价的水。
他们称之为泪水。
我转了转笔,打算写几句话以示安慰,但是我发现我这样做好像根本就没有必要,又因为呕吐感我不得不停笔。
5.
她又来找我了,因为她的频繁来访,我不得不适应环境,能够与她正常的在纸上交流,如果她不靠我太近的话。
她可真是一个怪人,从我来的第一天开始都没有什么人来搭我的话,她反而是第一个频繁跟我谈话的人。
“嘿,卡尔先生,我死后,您会帮我画遗妆吗?”
她的目光看着期待我,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正常人都不是应该想着怎么活下去吗?
「会。」
我还是如实的回应她,无论是谁,只要是死亡了,我都会为他们画上遗妆,让他们体面的离开这个充满险恶的人世间。
“那我要最好看的妆容。”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她眼睛里面有星星,第一次见居然还有活人对遗妆那么热衷。
「好。」
我依旧是如此回应。
在狂欢游戏里,我依旧是独来独往,他们和我的行动互不干涉。
我很幸运的活过了一场又一场游戏,面对在游戏里死去的队友。
我会为他们准备得体的遗妆。
让所有的灵魂得到安息,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只有对尸体,我才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厌恶。
6.
她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一个很旧的摄影机,因为已经很旧了,拍出来的照片估计也是黑白的。
她找机械师修好了它,并带着它来找我,说要我给她拍照,我皱了皱眉,用手帕把所有我要沾手的地方给擦了一遍。
她冲着镜头微微一笑,我也在那一瞬间捕捉好了视角,拍出了照片,洗出来之后,不出我所料,果然是黑白照。
她拿着照片,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高兴什么,那张照片看起来就像是跟遗照一样好吗?
“卡尔先生,下午有我的游戏呢。”
“如果我保护了别人的话,那我是不是有用了呢?”
她的声音带着兴奋,似乎游戏能够使她快乐一样,她把黑白照放在了我的的桌子上,跟我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我用着手帕将黑白照拿起,生怕沾染到活人的细菌,照片里面的女孩子,笑得真丑。
随手将照片一丢,我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里了。
我也没有注意到我此刻上扬的嘴角。
7.
夜晚的钟声已经敲响。
她没有回来。
当下午游戏出去的四个人只回来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她死在了狂欢游戏里。
那个人抽抽搭搭的哭着,说艾玛·伍兹是因为她而死的,原本艾玛·伍兹自己可以一个人逃离的,却跑回来为她挡住伤害,让她逃。
最后,只有她一个人从游戏中逃了出来,其他人全都死了。
我静静的看着她哭泣,浓浓的厌恶感再次袭来,令人作呕的活人啊。
她的尸体被夜莺女士给送回来了,她安详的躺在水晶棺里,她的嘴角还残留着笑容。
我的眼睛就像是被刀刃刺痛了一样,这就是我一生都在寻找的东西。
我为她画上最好的遗妆,我发觉我的手都在颤抖,我的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她的话语。
“其实,我也很厌恶自己,自己很没有用,什么都需要别人来保护。”
“还害得那么多人用命来给我创造一线生机。”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我就不会有那么多愧疚感。”
我为她画上了完美的遗妆。
我在她的水晶棺旁边摆满了白色的蜡烛,火光摇曳,将花园中盛开的白玫瑰摘下,放在水晶棺里。
她沉睡着,我在她的水晶棺旁边守了三天三夜,那些令人作呕的活人说她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要求要埋进土里,不然影响他们呼吸的空气。
“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们说话,也是最后一次。
8.
我终于找到了我随手一丢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
我像是获得了至宝一样,在烛火的映衬下,我的眼睛里似乎也有火花在跳动。
将黑白的旧照片点燃,照片上少女的样子渐渐被火焰给吞噬,我将它扔向了窗帘,窗帘直接就被点燃了,看来,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出现一场火灾。
我拿起了我平时雕刻木头所用的刀,割开我左手的动脉,趴在水晶棺的边缘上安然的接受死亡,而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的覆在了她的手上。
“找到你了。”
血液的流失并没有让我感到任何的恐慌,想起那些活人的丑恶嘴脸,我就觉得死亡是那么的美好。
寻找了那么久。
我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如此的厌恶着活人,厌恶着自己,厌恶着世界。
终于可以寻一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