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泽只以为是沈婷的胡作为非让汪雨受到了打击,他才会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见儿子一天比一天的憔悴,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其实也挺不是滋味的。可他又觉得小两口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过多地去掺和,而且他们父子彼此间长期的隔阂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儿子沟通,更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如此这样,他便只能在一边干着急,见沈婷又原封不动地把饭菜给端了下来,汪泽口是心非地说道:“不吃就饿死算了。”
到了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沈婷实在是受不了汪雨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她一把把汪雨给拉了起来,拿起碗筷,夹了一筷子菜便硬要往汪雨的嘴里塞。
汪雨一脸嫌恶地看了一眼沈婷,顺势打翻了沈婷手中端着的饭碗,大声地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够了没有……”沈婷哼笑了两声,她见汪雨这么跟自己说话,觉得他特别的不知好歹,便反问道:“到底是谁在闹啊?”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沈婷对汪雨则是百般奉承,不管对方怎么跟她发脾气,她都没有任何抱怨地给忍了下来,现在她还每天过来给汪雨端茶倒水,可对方还是死活都不肯理她。看着面前的汪雨,沈婷是越想越气,她一个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就着憋了许久的情绪,沈婷近乎咆哮地砸掉了手边所有的餐盘,发泄完之后,她趴在汪雨的腿边哭着问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我们再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汪雨抬头看了沈婷一眼,面无表情地从身边的抽屉里翻出来一张纸递到了她的面前,说道:“你还是签了吧。”
沈婷看着汪雨递过来的离婚协议,发了疯了似的笑了起来,然后泪流满面地在汪雨面前把那张纸撕得粉粹,她知道自己跟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可汪雨是她沈婷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东西,为了他,她曾经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了,这让她如何甘心放他离开。沈婷偏执地想着,即便汪雨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了,她也要把他的肉体留在自己的身边。
“你当初提出来要跟我结婚,可自从我们结婚后,你连碰都不碰我一下,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沈婷一边哭,一边责怪起汪雨来,“我那样做都是被你逼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全部都是你的错。”
“你第一次给我下药,没人逼你吧?你跟别的男人上床,也没人逼你吧?”汪雨仍旧是一脸的冷漠,他对自己的妻子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愧疚和怜悯。
“要不是那个臭女人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我又何必要那样做?要不是你连碰都不碰我一下,我又怎么会出去找别的男人?你想当和尚,我可不想当尼姑。”沈婷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她至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有一丝一毫做的不妥的地方。
见跟沈婷压根儿就没有办法沟通,汪雨便就又一头栽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他现在特别希望自己能跟唐僧一样,有个孙悟空那样的徒弟,能把他圈到一个结界里,然后把自己关在里面,把他跟外界的不堪隔离开来。
沈婷见汪雨又变成原先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状态,便用尽全力地把汪雨给拉了起来,把他拉到了一边的穿衣镜前面,指着镜子对他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到底像什么啊?”
汪雨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他从来没有这么地讨厌过面前的自己,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伤害了自己的爱人,亲手毁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让他现在过得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分别,也让他失去了苟活于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汪雨越看越讨厌镜子中的自己,他愤怒地朝着镜子挥了一拳过去,镜子里的汪雨在他自己的重击下一下子支离破碎开了,玻璃碎片夹杂着鲜血,落了一地,汪雨一时间感到一阵晕眩,身子晃了几下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了。
沈婷被汪雨的举动吓得面如死灰,她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汪雨,一时间不知所措,哇的一声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何丽本来一个人坐在下面吃饭,听到楼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她便慌张地跑了上来,她虽然不太关心沈婷跟汪雨的那些个破事儿,但她也不想两个人在汪泽不在家的时候出什么乱子,到时候,按照汪泽的性子,他指定会数落自己作为长辈没看好家里的这两个小的。
何丽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汪雨,还有跪在汪雨身边泪流满面的沈婷,她皱起眉头,一上来就质问起一旁的沈婷道:“你又做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世的缘故,何丽向来就看不惯沈婷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尤其是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她对沈婷更是嗤之以鼻的。虽然何丽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就连她这种人也很瞧不上沈婷的无法无天,胡作非为,所以当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汪雨和满地的玻璃碎片的时候,她认定是沈婷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
“我没有……”沈婷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跟何丽解释道:“他就这么晕倒了,我什么也没做……”
何丽蹲下来一边查看着汪雨的状况,一边打电话叫了急救,挂了电话后,她又给汪泽拨了过去,简单地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便把电话给挂掉了。在等救护车的这段时间里,何丽不停地试探着汪雨的鼻息,生怕他就这么断气了,自己没法跟汪泽交待,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到救护车出现在了自家的楼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汪泽跟毛文静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给汪雨包扎手上的伤口,毛文静小跑两步追上前问道:“医生,他没什么事吧?”
“身体上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饿的体力有些不支,再加上情绪太过于激动,所以就晕倒了。”医生帮汪雨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建议你们带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我觉得他……好像有点抑郁症的倾向。”
“什么?抑郁症?”听到医生这么说,汪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就是猜测,毕竟术业有专攻,你们最好还是带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有的话也能及时治疗,没有的话做个心理疏通也是好的。”医生建议道。
“知道了,谢谢你。”汪泽跟医生道了一声谢,等他帮汪雨包扎完,就又把医生给送了出去。
想着医生说的话,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汪雨,汪泽心里面是五味杂陈的,他一方面感到心疼儿子,一方面又感到有些惶恐不安,就跟当初面对汪雨他妈的时候,他也是同样的惶恐不安。毛慧言当初也是因为汪泽的出轨而患上了抑郁症,然后才开始拒绝治疗的,汪泽那个时候一直以为抑郁症只是单纯的心里不开心而已,并没有过多的重视,他曾经甚至觉得毛慧言只是一时地耍小脾气才不好好地接受治疗,直到毛慧言走的那天,汪泽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可在大家面前,他一直都没有勇气承认是自己把心爱的妻子给害死了,他一直都欺骗自己毛慧言是得癌症病死的。
汪雨醒来以后,毛文静直接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家里,她跟汪泽都觉得现在最好还是把汪雨跟沈婷分开,免得他俩又再发生什么冲突。离开医院的第二天,毛文静就带汪雨去看了专业的心理医生,在确诊了汪雨确实是患上了抑郁症之后,毛文静躺在床上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她想着毛慧言临终前对自己的嘱托,想着当时姐姐拉着她的手把汪雨托付给自己的情形,毛文静就觉得心中有愧,她蜷缩在被子下面啜泣了起来。
毛文静现在特别后悔当初自己硬是要把汪雨跟沈婷两个人撮合在一起,也后悔之前没有直接把钱借给汪雨,如果当时她借钱给汪雨了,汪雨便就不会被汪泽胁迫着到公司上班了,如果他不来公司上班,他便就可以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便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身心俱疲,备受煎熬了。
毛文静原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汪雨好,可现在才知道,她的所谓的好只是她自己单方面觉得好,她从来就没有设身处地为汪雨想过,她从来就不知道汪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为了陪伴汪雨,毛文静把手边的工作都给推掉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地陪在汪雨的身边。在接触了一个星期的心理医生后,汪雨的情绪似乎有些好转了,他会偶尔地跟毛文静聊聊天,也会偶尔地笑一笑,汪雨从口里说出的每一句话和脸上露出的每一个微笑都会让毛文静感到高兴。
这天,毛文静带汪雨到公园里来散步,两个人悠闲地在午后的阳光下遛着弯儿,走着走着,他们在路边的草地上遇到了一对小情侣,男生正低头吻着身下的女孩,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甜蜜的笑容,就这么依偎着坐在草地上你侬我侬。
汪雨看着眼前的这对小情侣,想到大学的时候,他跟沈婷也是这样经常地坐在学校小河边的青青草地上晒太阳,那个时候,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们彼此握住对方温暖的手心,披一身阳光,裹一缕微风,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似的,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汪雨都还觉得既美好又甜蜜。
“小姨,你能帮我个忙吗?”汪雨扭过头对一边的毛文静说道。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小姨都会帮你。”听到汪雨开口说有事情要自己帮忙,毛文静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她正不知道如何来弥补对汪雨的愧疚,现在他主动说要自己帮忙,她想着不管是什么事儿,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满足自己侄儿的要求的。
“我想办个画展,你能帮我张罗一下吗?”汪雨请求道。
“当然没问题啊。”毛文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我有一个朋友,她就是专门帮别人策划画展的,小姨回去就帮你联系。”
“还有就是……我的画都在我爸那边的储藏室里,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下?”汪雨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他更怕回去之后沈婷又跟他闹,便拜托毛文静帮他回去拿一下东西。
“好,没问题啊,我下午就帮你去拿。”毛文静一脸温柔地对身边的汪雨笑了笑,她挽起了汪雨的胳膊,又陪他在公园里逛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回去之后,毛文静便直接去汪泽那边把汪雨的那些个画都带了回来。晚上的时候,汪雨便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画作,他把自己想要展出的作品都一一地挑了出来,挑到最后一幅的时候,他盯着画中的那个人看了许久,不知不觉中,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眸里流了出来,他伸手擦了擦,不曾想第二颗泪珠又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怀着忧伤的情绪,他把挑好的画都整齐地叠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一一留言做了标记。
整理完画作之后,天已经是蒙蒙发亮了,汪雨一整夜都没有睡觉,整个人都有些疲惫,可是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整个卧室里没有一点杂音,汪雨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就这么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下来,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自己小时候跟母亲在一起的温馨画面,还有那些跟沈婷在一起的甜蜜岁月,想着过往的这些种种的美好,汪雨不禁嘴角上扬了起来,可转念想到自己爱的人现如今却都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他就又随即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汪雨想着他心里的爱已经空了,心便也就空了,他对这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感到绝望,他觉得像他这样继续生活下去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
水凉了可以再烧,可心若凉了,便怎么也焐不热了,怀着满心的悲伤,汪雨从抽屉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刀片,慢慢地割向了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落在了洁白的床单上,显得分外的刺眼,刀片割在手腕上的那一刻,汪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