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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溪村里有一对老夫妻,他们是下溪村里有名的冤家夫妻。
    他们早年在外务工,不过在万里集团开始开发下溪村没多久之后,这对老夫妻,和下溪村原本的许多村民一样,都重新回到了村子里。
    而且原小溪当时在建林生农场的时候,用的就有这对老夫妻的地。
    他们见天的吵架,年纪虽大,精力却旺盛的很,没少叫人操心。
    只不过,忽然有一天,那些中气十足的骂骂咧咧声却再也没有了。
    因为老头走了。
    老太太猛然发觉,曾经自己挂在嘴边的神经病老不死,并不是真的不死,他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那些日复一日,令人生厌的争吵声终于随着老头的过世而停止。
    然而,自那时起,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之间缺少了对手似的,在那一段时间之内,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苍老下来。
    原先精瘦干练的老太太,腰也弯了背也驼了眼睛也浑浊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看起来,寂寥极了。
    这对老头老太太一辈子养育了许多个子女。
    老话常说,多子多福。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多子多债更合适。
    当然,他们的子女也并不全是债,那么多个子女中,还是有几个比较孝顺的。
    只是那又如何?
    离开了老伴儿之后的老太太,虽说子孙众多,可到底,形单影只。
    少年夫妻老来伴,人呐,无论什么时候,或许真的需要有一个伴的吧。
    原小溪从前倒是对此感觉不深。
    ……
    ……
    她和杨嵘这对夫妻,退休的时间实在太早。
    杨暖暖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正式接手了已经合并成了一家公司的万里山水。
    而原小溪和杨嵘呢,则参加了吴强和皮倩倩的旅行团。
    那时候,吴强和皮倩倩都已经有了十几年的旅行经验了,他们成为最佳的导游,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他们闭着眼睛都都找到。
    当然,他们的后半辈子也不全是在旅游中度过的。
    或许是因为杨嵘是孤儿出身的缘故,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心中是在意的。
    于是,闲下来的杨嵘,匿名开发了一款叫做《手艺人》的全息游戏。
    参与者通过游戏获得的任务奖励,全是实物。
    然而比实物更吸引人的是,这款游戏就如它的名字一样,里面藏着各种各样的手艺。
    大家知道,这款游戏说白了其实就是一款被设计成有趣游戏的技能教程大全,里面技能种类繁多,由简单到复杂,多不胜数。
    当这款游戏的任意一条手艺任务通关之后,游戏参与者除了过程中学到的手艺,和得到最后的最丰厚的通关奖励之外,届时,眼前还会出现一行小字:饿不死手艺人。
    原小溪闲下来的这些年,去了很多个地方,除了其他位面没有去过,在望圩所在的这个位面,她哪里都去过。
    其他位面她倒不是不能去。
    系统如今已经管理了好几个位面的异能孵化工作了,作为宿主之一的原小溪,要去其他位面的话,自然也能去。
    只是,也许是因为年纪渐长的缘故吧。
    原小溪越来越容易怕东怕西的。
    总担心,要是去了其他位面,通道不稳定,回不来了怎么办?
    而这些年,原小溪除了旅行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研究阵法。
    吴强皮倩倩年纪大了跑不动的时候,原小溪和杨嵘依然在满世界飞。
    他们各种各样的地方都去。
    然后,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阵法。
    比如,深海里的海洋垃圾收集阵、城市里的污水净化阵……
    处理垃圾的阵法,原小溪建的是最多的。
    都说垃圾是放错地方的宝贝。
    经过阵法收集和处理的宝贝,会成为各种各样的矿产,深藏于海底。
    除了这些处理垃圾的阵法,还有许多其他的,比如沙漠里的降雨阵、山地丘陵区的土木加固阵,洪水防御阵,地震防御阵,大气循环保护阵……
    ……
    ……
    杨嵘永远睡着的那一年,杨嵘九十二,原小溪九十。
    杨嵘是在睡梦之中走的,走的很安静,很安详,但是也毫无征兆,让人措手不及。
    杨嵘和原小溪八十多岁之后,便很少再往外跑了,他们多数的时间里,都待在下溪村。
    下溪村空气好,灵气足,经过这几十年的经营,早已经成为了远近驰名的养老圣地。
    原小溪和杨嵘两人在下屯溪边建了一座小竹屋,竹屋的左侧不足百米之处,就是那道村中的小瀑布,小瀑布下有个小深潭,谭边,原小溪和杨嵘两人亲自种了许多菜。
    小潭上有鸭子在游,谭边的菜园子里,公鸡母鸡小黄鸡,成群在菜园子里抓虫子,虫子没有抓到多少,刚种的蔬菜却被糟蹋了不少。
    他们的隔壁住了不少像他们一样,专门过来下溪村养老的老头老太太,那天傍晚,杨嵘跟着几个老棋友下完棋回来时,还抱了一头三个月多大的小黄狗,小黄狗胖乎乎的,额上还有两点圆乎乎黑漆漆的圆点,当小奶狗睁开眼睛时,就像同时睁开了四只眼睛一样。
    杨嵘乐呵呵地说,等周末几个曾孙子孙女放了学,要把小奶狗给他们看。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杨嵘却永远睡着了。
    一开始的时候,原小溪醒来,见杨嵘还没有醒,也没有多在意。
    虽说杨嵘一般情况下,都比原小溪醒得早,不过偶尔,杨嵘也有犯懒的时候。
    他们两人并不喜欢家中多人,连子女们都不喜欢他们经常待在他们在下溪村的小屋子里,因为嫌吵。
    家中除了大扫除的时候请人做,一般时候,都是他们自己动手的。
    当然,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智能机器的存在,他们其实也不需要做太过繁重的家务。
    因为下溪村是有名的养老圣地,这里明面有着先进而完备的医疗机构,暗地里还有着像林生一样的治愈系异能者的存在,这也是杨暖暖能够放心自家老头老太太待在下溪村的原因。
    杨嵘的神态安详极了。
    看起来,就像依然还在熟睡一样。
    原小溪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儿,只以为今天的杨嵘,只是依然还在熟睡而已。
    随着年纪原来越大,两人的觉也越来越少,所以当原小溪见杨嵘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时,其实很高兴的,更别说,会去叫醒他了。
    原小溪很安静地起身,自己去厨房,用石锅煮了白粥。
    想到家里多了一只小奶狗,家中又没有事前准备小奶狗专用的狗粮。
    原小溪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多煮些白粥,准备一会儿晾凉了,分一份给小奶狗当口粮,先将就一顿,吃完早饭后,再给家中小辈打电话,让他们送。
    原小溪将粥煮了下去之后,回了一趟卧室,期间见杨嵘依然没醒,轻笑着摇了摇头,慢慢腾腾地,走到窗前,将窗帘拉拉,挡住了那一丝透光的缝隙。
    原小溪从卧室之中走了出去,又去准备了几个就粥的小菜,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卧室。
    只是此时,杨嵘依然不见醒来。
    此时已经早上八点多了,原小溪不打算继续“纵容”下去了,她坐到了床边,准备轻声叫醒对方。
    可这时,原小溪的手却僵住了。
    因为,凉。
    原小溪有些艰难地开口,“老头儿,你该起来去喂小狗了,昨天咱们可说好了,你抱回来的小狗,你自己喂,你可别指望我会帮你喂。”
    没有人回答她。
    良久之后,原小溪又伸出了手,摸了摸杨嵘……
    然而,这一次的触感,再次告诉她,之前的感觉,并不是她的错觉。
    杨嵘走了。
    那一天,原小溪没有吃下一米粒,那一天,原小溪的话显得格外简单明了,能用一个字表达清楚意思的,绝对不多用一个字。
    期间,原小溪很平静地给杨暖暖打了电话,简单明了地通知了这件事情。
    只是她的表情,却看不出来有半点伤心。
    平静的,不光是她脸上的表情,就连她的声音,也没有出现一个颤音。
    杨暖暖接到电话之后,立即赶来,赶来时,就发现原小溪已经给杨嵘换好了衣服,此刻,正用着小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杨嵘的头发。
    她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平静的,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过于冷情。
    原小溪很安静地打理着杨嵘的遗容。
    也许因为他们长期呆在下溪村的缘故,杨嵘虽说此时已经九十有二,不过脸上却不见多少皱纹,头发依然浓密,不过,终究白了。
    原小溪伸出手来,轻轻描摹着杨嵘的眉眼,白的不光是头发,就连眉毛都已经发白。
    整个处理杨嵘后事的过程,原小溪一直维持着那种奇怪的冷静。
    杨暖暖哭着求着她,想哭,就哭出来吧。
    原小溪这样憋着,叫杨暖暖更加担心。
    然而,原小溪想告诉杨暖暖的是,她真的感觉不到一点儿伤心。
    她这种奇怪的冷静,一直维持到杨嵘下葬完的第二天早上。
    当原小溪习惯性往傍边一摸,却再也触碰不到熟悉的身体时,在被窝之中的她,终于开始无声抽搐。
    原小溪听不见自己的哭声,她甚至依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心里,有半点的伤心。
    然而,她的身体抽搐个不停,眼泪哗哗地流着,身体一颤一颤的。
    她感觉,她像是分成了两个部分。
    身体是一个部分,精神上又是另一个部分。
    身体因为生理性的哭泣而持续性的抽搐,然而精神上,依然保持着古怪的冷静。
    她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安静地站在床,冷静地看着床上泣不成声的自己。
    这种感觉,糟糕极了。
    ……
    ……
    杨嵘和原小溪虽然只有杨暖暖这么一个孩子,不过杨暖暖却有一子一女,而这一子一女,又给原小溪和杨嵘带来了六个曾孙辈的小辈。
    最大的曾孙已经成家,小玄孙女儿已经出生,最小的曾孙是一对双胞胎兄妹,杨嵘之前说的喊曾孙儿们看小奶狗的,就是这对最小的,他们还在读二年级。
    原小溪拒绝了子孙们要接自己同住的提议,但也没有继续留在下溪村。
    因为原小溪陡然间发现,似乎哪里都是杨嵘的气息。
    而这种气息,叫她有些难受。
    原小溪思考了一夜,这才发现,似乎只有原家老宅那里关于杨嵘的痕迹才会少一些。
    原家老宅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当做异能者俱乐部在使用,但原小溪不管,她要回去,异能俱乐部就得搬。
    异能者们当然不会拒绝原小溪。
    先不说原家老宅本就是原小溪的家传产业,就是原小溪对他们来说,也有半师之情谊。
    白云宗的宗主提议让他的两个最小的玄孙女跟在原小溪的身边,请原小溪抽空时指点一二,其实原小溪清楚,是为了陪她照顾她。
    她拒绝了。
    杨暖暖说,她也要留在原家老宅,她说原小溪一个人待着,她不放心。
    然而杨暖暖只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在门口了。
    杨暖暖气的饭都不想吃了,“老太太!”
    “别嚷嚷,我听得见。”
    杨暖暖气呼呼的,不过她还是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妈,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你叫我怎么放心,我留下来,也好照顾你呀。”
    原小溪很淡定地将碗中的粥一点点吃干净,这才说道:“谁照顾谁呢,你忘了,你也快七十多岁了。”
    杨暖暖只觉得一噎,顿时语塞的厉害,“胡说,我才六十八!”
    她六十多,她妈九十多,然而其实从外表上看起来,她和原小溪的外貌年龄,其实没有差多少。
    然而杨暖暖心里更清楚的是,要是她妈妈原小溪愿意的话,其实原小溪可以比如今显得更加年轻,甚至,让自己的外貌看起来,依然如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也不是一件难事。
    而如今原小溪从外表上看起来像六七十岁的样子,其实,这是原小溪自己故意的。
    因为原小溪在异能者联盟中的地位的缘故,杨暖暖其实见过不少的异能者。
    就拿白云宗宗主来说,她五六岁时,白云宗宗主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胖子,然而如今她已经七十多了,白云宗宗主依然还是当年的模样。
    异能者很少的。
    要是异能者很多的话,也不会将之称之为异能者。
    她和她爸杨嵘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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