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陆临川奇怪的是,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般来说,有凤青梧的地方才有白熙熙,这会儿凤青梧应该在宫里,白熙熙怎么就在这儿?而且, 还在望月居门前守着。
陆临川脑袋里冒出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心道:“不是吧,我姐那么大胆?”
李楚云都说了,成婚前三个月不能见面,凤青梧却为了见陆珩,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根本不管不顾,在护卫的保护下偷偷来找陆珩?
陆临川有点难以置信。
就在他难以置信的时候,忽然觉察到有目光朝他投来,陆临川不由地站直了身板,迎上白熙熙的目光,他捂嘴,佯装咳嗽了声,走近道:“白姑娘为何在此?”
白熙熙当然不可能暴露凤青梧就在望月居的事情,她道:“来帮殿下送点东西给圣王。”
“东西送完了?”
“等圣王回信。”白熙熙主动帮他解惑。
“哦,”陆临川恍然,目光好几次转向望月居紧闭的门扉,他眼神瞟了瞟,再次落到白熙熙的面上,突然问道:“我姐真不在里面?”
白熙熙的表情丝毫未变:“要不你进去看看?”
“别了吧,”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闯望月居,陆珩不在的时候不敢,陆珩在的时候,他更不敢,陆临川只得放弃,“那白姑娘先等着,我就告辞了。”
白熙熙:“不送。”
陆临川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这是圣王府,到底谁才是主人?
搞反了?!
凤青梧在望月居留到暮色四合,在莲妈妈进来之前被白熙熙悄无声息地带走了,莲妈妈见凤青梧不在,也没多问,朝陆珩道:“王爷和王妃已经起了,十三爷要同他们一道用膳吗?”
陆珩“嗯”了声:“我一会儿过来,去准备吧。”
陆荣和许若兰守孝满一年,陆荣承袭了爵位,如今已经是定王,许若兰则是定王妃,下人们都改了称呼,但陆珩有时候听着,还是会有点不习惯。
总觉得,现实原本可以更圆满,如果那两位老人还在。
次日,凤青梧果然专程来见许若兰和陆荣,这次她光明正大地来,排场就比较大了,护卫队整整有三十人,全是御林军中的精英,三十人齐刷刷往圣王府大门口一站,惹得来往的行人既害怕又好奇,不住地伸长了脖子往大门里面瞧。
陆荣和许若兰好难得见到女儿,来来回回将凤青梧打量了好几遍。
许若兰心疼道:“又瘦了些。”
陆荣坐在主位上,跟着附和:“是有一点,处理政务本就辛苦,长肉不容易,你这趟出来,陛下知道吗?”
“知道的,如今母皇虽然不太管政事了,但是金陵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她,而且我出来前特地跟她说了,她让我好生接待你们,她不方便出宫,让我向爹娘表达谢意。”
凤青梧握住许若兰的手,她不想多说这个话题,怕他们尴尬,转而道:“早知道爹娘要来,我很久就盼着了,可算是等到了,这一路车马劳顿,很累吧?”
“休息了一晚上,如今好多了。”
陆临川一边剥着葡萄一边做忧伤状:“姐,你就盼着爹娘,不盼我吗?”
“盼着呀,不过我看你精神抖擞且自得其乐的样子,当是不需要人挂念的,”凤青梧调侃他,“这一路上,你可玩儿尽兴了?”
“我哪有玩儿?我忙着照顾爹娘,哪有心思玩儿?顶多就是撩开车帘看看外面的风景,路上的山水太美了,可惜我都没什么机会瞧,姐,你可得好好补偿我。”陆临川卖乖道。
他的鬼话凤青梧一个字都不信,她暗暗翻了个白眼,都懒得理会他,转头又和陆荣许若兰说起话来,问他们这一路的见闻。
被无视的陆临川也不在意,吃着葡萄听他们瞎聊。
话题逐渐就扯到了陆临修的身上,许若兰感慨:“他一个人在宫里,实在是辛苦。”
“姐,我跟你说,哥简直太可怜了,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事情,十天有八天要熬到子时才能入睡,还有两天得熬通宵,而且他特别没自由,想出宫一趟比每日的大朝会还多事儿,他就像是被关进了金丝笼里,我都替他难受,”陆临川急于说话,连着葡萄皮一起吞了下去,“姐,你是不是也像哥那样?”
凤青梧笑了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我若是每日都像临修那样辛苦,那我肯定得短命了。”
许若兰道:“瞎说什么?什么短命不短命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凤青梧“哦”了,继续道:“临修如今位置还没有完全坐稳,还没有独揽大权,所以要时时谨慎,处理起朝政的时候要尽量权衡各方关系,而且于朝政之事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步步都得稳扎稳打,才会辛苦些,等他坐稳了位置,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不需要过问朝臣的意见他就能处理得很好的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了。”
陆临川勉强明白了凤青梧的意思:“难怪当初你要闭关三年才出仕呢。”
顿了顿,他摇了摇头道:“可我还是觉得我哥可怜,幸好我有哥,有哥真的太幸福了。”
没有陆临修,倒霉的就是他。
凤青梧对他这没志向的想法不想发表什么言论,继续问起陆临修的情况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亲事定了吗?”
“定了。”许若兰道。
“选的哪家姑娘?”
“刑部尚书秦咎的嫡次女,秦婉玉,是你十三叔定的,那姑娘我见过,是个稳重的,”许若兰感慨道,“等她入了宫,我就能放一半的心了。”
凤青梧对秦婉玉不了解,也就没有多问,她留在圣王府用午膳。
陆临川好奇道:“姐,您不见十三叔啊?”
“婚前三个月不能见面的,李尚书没告诉你?”凤青梧挑了挑眉。
“可你人都来了呀,十三叔现在就在望月居呢,不是听说按规矩他不能出来嘛,他就没出来,你难道不想去见见他?”陆临川怂恿道。
“不是我不想见,是不能见。”凤青梧无动于衷。
陆临川不死心,盯着凤青梧的脸瞧:“你怕什么,你昨天不是都见过了?”
“嗯?”凤青梧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什么我昨天见过了?我昨天什么时候见过了?你在说什么?”
那表情实在不像是撒谎,陆临川拜下阵来,嘿嘿笑道:“没有,我乱说的。”
凤青梧敲了他一记脑袋瓜,心道:“就你那点道行,也想套我的话?!”
望月居。
陆珩这几日难得闲暇,坐在屋里看书,黄藤在旁边伺候,笑嘻嘻道:“十三爷,殿下就在外面呢,您不去见见吗?”
“不见。”陆珩漠漠道。
“可殿下就在外面啊!”黄藤不解,“您若是觉得光明正大地见殿下影响不好,您可以偷偷地见啊,若是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啊,您说是吧?”
“没什么好见的。”
黄藤更不解了,陆珩根本不是那等守什么婚前三月都不见面的规矩的人,他行事恣意惯了,不是天大的规矩,束缚不住他,怎么就不去见殿下了?
敢情这一年多来想人家殿下想得发疯的人不是他?
“可是指不定殿下很想见您来着呢?”黄藤继续劝。
“你再说话,就给我出去。”
黄藤顿时闭嘴了,他觉得他家王爷太奇怪了,这忍着不见不是他家王爷的作风啊,到底是几个意思啊?总不至于临到成婚的时候却变心了吧?
看这铁石心肠的!
凤青梧在圣王府用完午膳便按原路返回了紫微宫,紫微宫里已有大臣在等着她,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凤青梧都在处理朝政,然后去陪凤天池用晚膳。
再回到紫微宫的时候,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凤青梧淡淡地一笑,反身将门关上,下一刻,她就被屋里的人抱进了怀里,熟悉的味道让她倍感安心,凤青梧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踮脚亲了下他的下巴。
陆珩刮了刮她秀挺的鼻梁:“就等着我来?”
“是啊,”凤青梧轻轻地笑,她拉着陆珩坐下,“今天李尚书可有跟你说大婚的流程?”
“说过了,她好像有点怕我,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抬头,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凶名竟然传得这么远,就连你们以女子为尊的大梁女官都怵我,我可是男子。”
“你这是在夸你自己呢!”凤青梧哭笑不得。
“不过是事实,他们怕我挺好,依照我与陛下事先说好的事情,大婚之后我便要入你们大梁朝堂,以后,他们会更加怕我的。”陆珩淡淡道。
凤青梧忍俊不禁。
“以后有你帮我,我就能轻松点了,”凤青梧今儿还有几本折子未看,陆珩在这里,她也不避忌,直接打开折子看了起来,“虽然我们大梁出了两千万两银子,但是我还是觉得,是我们大梁赚了,你何止值两千万两银子啊!”
“可惜,陆禀和陆离都懂这个道理,先帝却不懂,不过区区两千万两银子就愿意把你卖了,想想就觉得挺可笑的。”凤青梧冷嘲了下。
“若不是早就料到先帝会同意,我也不会向陛下提出这个条件,”他摸了摸凤青梧的脑袋,“你放心,你给出的聘礼我都会给你赚回来。”
凤青梧扬了扬下巴:“那我就等着。”
凤青梧在旁边看奏折,陆珩就坐到躺椅上,顺势躺下去,躺椅摇摇晃晃的,他摸着躺椅的扶手,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儿不宜的画面,笑容忽然间带了几分欲。
“这椅子还挺有用的。”他道。
不明就里的凤青梧顺口接话:“躺着的确挺舒服的。”
“嗯——”他拖长了尾音,“那得好好利用。”
凤青梧看奏折的速度很快,几本奏折她很快就看完了,屋里点着的蜡烛太多,凤青梧吹熄了几盏,光线就变得暗淡了起来,她于灯火中回头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赶我走啊?”
“哪有,我就问问。”
“等到了亥时正就走。”躺椅来回摇晃,光影从他身上扫过,忽明忽暗,男人的轮廓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英俊绝伦,令人砰然心动。
他抬眼望着凤青梧:“红月,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不见光的见面,还挺,刺激的?”
半晌才从男人的美貌中回过神来的凤青梧:“……”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皆是这般,白天规规矩矩,晚上偷偷摸摸,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了十日,这十日里,凤青梧终于不再觉得度日如年。
三月二十八,大梁皇太女和大燕圣王大婚。
和大燕相反,大梁男女成婚的礼节是女子上门迎娶男子,这日早上凤青梧天未亮就起了床,她的喜服是一整套正红色的裙装,上面用金丝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凤冠是用纯金打造的,上面镶嵌着一百二十颗红宝石和六十颗白珍珠,价值万金。
凤青梧身材高挑纤细,无论是头面还是喜服都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尺寸非常合适,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将她整个人衬托得高贵典雅,宛如女神。
迎亲的马车是新打造的,马车顶部镶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四周挂着红绸,用了几百颗珍珠做成的珠帘在红绸下轻轻摇晃,晃得整座马车都在闪光。
凤青梧从紫微宫出发,坐上迎亲的马车,在三百来人的随行下往圣王府而去。
锣鼓声震天,欢天喜地的号角声吹得凤青梧既紧张又激动。
从紫微宫到圣王府的路程并不远,街道早就被肃清了,围观的人只能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但是人潮一浪一浪地扑过来,就算不去注意,也知道在远处看着的人数不胜数。
因为迎亲的人多,队伍的头儿到了圣王府尾巴却才刚出宫门不远。
圣王府今日也十分热闹,但府里忙里忙外的都是圣王府里的人,并无其他宾客,却不妨碍里里外外的人都喜笑颜开。
凤青梧从迎亲的马车上下来,直接往望月居走,一路上丫鬟小厮跪了一地,她走到望月居的时候,陆珩已经站在了望月居朱红大门前的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