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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书到白汀家时,是厉白瑽开的门。6岁的小男孩刚能够着门边墙上的电子屏,开门后还撅着嘴一脸不快。
    “我妈妈马上就会回来的。”厉白瑽警告般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小小年纪,俨然已习得一家之主般高高在上的架子。
    卿书笑笑,跟进了屋。她没必要和小孩子计较,更何况,厉白瑽这样的小孩。
    这家女主人白汀大概25岁,儿子却已经6岁。说是“女主人”,似乎也不太对——这家没有男主人,只白家母子两个住在这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偌大的平墅里,颇为冷清。
    厉白瑽本是跟着妈妈姓的,没那个“厉”字。
    白汀是卿书早几届的学姐,17岁被保送H大。人美,还年年拿奖学金,用现在话说,不折不扣的真女神。大二时却被举报给人当情妇,怀了孕,就快生了。一时间全校闹得沸沸扬扬。结果没两周,这事儿就被学校给压了下来——白汀傍的,还真是大有来头。她索性休了学,回去待产生孩子,之后就再没回过学校。一直到学校给她这休学两年的人送去了毕业证书,都没人清楚她“那位”到底是谁。
    卿书快研二了。想做兼职,便有当年与白汀交好的同乡学姐介绍她来做家教。白汀没工作过,每天闲在家带孩子——她还跟着那男人。卿书不多话,只默默干事,时间久了,少爷习气的厉白瑽便暗暗瞧不起这“老师”的没脾气,对她呼叁唤四。
    最开始一段时间,卿书和白汀基本没有直接交流。卿书每次做完事就走倒没什么,整天没人陪的白汀倒先沉不住气了,开始找卿书聊天。后来大部分时候,她说,卿书听。卿书知道白汀是太孤独了,便学会了当个听故事的人。
    “白瑽该上小学了,他爸前几天给他改回了姓,带他进了厉家宗祠。”
    “我?我算什么。他外面女人多的是。比我年轻貌美的,比我会来事儿的,比我对他家有利不知道多少倍还心甘情愿跟着他的……”
    “他家里那个正的下不了崽,有什么办法?他们这些官商勾结的大户,就看重香火嘛。我算运气好的。城东明墅郡住了个小的,才17,前几天给他生了个女儿……这辈子都别想进他厉家的门……”
    卿书不了解本市几个豪门大户的事儿,听了这么多也只知道白汀那位姓“厉”。但她也曾经壮着胆子开口问过一句:“当年……学姐你为什么……”
    当时白汀正在修指甲,“呲呲”的声音像老鼠在偷磨牙,响个不停。她一听,手一顿,眼一抬,波光流转:“呵,我为什么?家里穷成那种鬼样子,所有奖学金都贴进去了还是快饿死,我还能怎么办?”转又诡魅地眨眨眼,娇媚笑道:“比起现在那些拿钱就给上的小姑娘们,我好歹还找了个年轻皮相好的。这都跟在他身边七八年了,我也不算亏嘛。”
    卿书默然。上大学后她一心学习,没碰过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平日顶多听别人聊聊学校里一些事儿。如今白汀这样赤裸的说法,她有些……难以消化。
    白汀似是嗅出了卿书心里那点味,哼笑一声,咂嘴道:“啧,你只要认真把白瑽教好就行了。母校的水平,我还是信任的。”
    厉白瑽九月该上小学,可卿书已经给他教到了“数的平方”——用白汀的话说,白瑽只有“先人一步,强人一头……不,几头”,以后才能“挺直背回厉家”。好在厉白瑽脑瓜转得快,学起来不费力,才让卿书少了些摧残小孩子童年的罪恶感。
    进了书房,卿书开始有些后知后觉地头疼——这小祖宗被宠坏了,平时应付他已很疲累,全靠白汀镇着。今天白汀不在,自己一个人,估计够呛。
    “白瑽,今天我们讲……”
    “不听!不听!”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厉白瑽在书房里上蹿下跳,稚嫩的童音有些尖利。
    “不学!不要你教!”
    卿书叹了口气。厉白瑽对卿书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的新鲜感,之后就再没给过好脸色。说起来,全靠扎实的报酬,卿书才能一直留在白家。
    “你再这样,我要告诉你妈妈了。”卿书无奈道。
    厉白瑽丝毫不为卿书软绵绵的“威胁”所动,小小的脸上满是鄙夷:“我要告诉爸爸,你欺负我!”
    话音刚落,外边突然传来些许动静,两人的注意都被吸引。卿书想走出去看看,可厉白瑽已先她一步,猴子一样蹿向门外。
    “爸爸!”卿书还有一只脚没踏出书房门,就听到了厉白瑽惊喜的呼唤。
    爸爸?
    卿书走向门厅,老远便看见厉白瑽扑在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男人顿了顿,继而轻拍两下身前毛茸茸的小脑袋,笑到:“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快站好。”说完,不着声色地轻轻推开面前肉乎乎的小身体。
    厉白瑽吸吸鼻子,有些不舍地放开了男人。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一手扯住男人衣角,一手猛地指向站在远处的卿书——
    “爸爸,她欺负我!”
    男人这才悠悠抬起头,顺着小手指的方向望去。
    卿书一下便撞进一双不见底的眸子里。男人目光很沉,瞳孔像曜石,深得像能把人吸进去。他忽地一挑眉,带得眼角上斜,溢出几分戏谑。继而便是一声意味深长,低沉的声线压得气氛骤冷。
    “——哦?”
    卿书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寒意。迎面而来的视线却是炽热,像探照灯打在身上,让人无处遁形。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许多种直觉混杂在一起,又转瞬从心中滑过。卿书定了定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上前两步;却还是隔了一段距离,避免仰头看人。
    “厉先生你好,我是白瑽的家教。”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姓卿。”
    厉棠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娇娇小小的,皮肤像顶好的暖玉,细腻嫩白中泛出一抹柔光。就这样站定在两米外的地方,她目光却只虚虚地落在自己身后,并不盯着自己。
    他心里忽然来了兴致,温声问道:“卿老师多大了?”声音醇厚,像清透润泽的甘醴。
    卿书一愣,没料到会被问及年龄。她犹豫道:“呃……二十二……”
    “二十二啊……”厉棠重复着,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下巴,表情若有所思。
    卿书心里异样更甚。她本能地不想过多和面前这个男人接触。于是连忙对一直站在一旁的厉白瑽说:“白瑽,我们进去继续学习好吗?”
    “不!你走开!”厉白瑽条件反射般厉声尖叫,说完却又立即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爸爸。
    厉棠再度抬手拍了两下厉白瑽的头,眼睛盯着他的头顶,看似漫不经心地,嘴里却不知在说给谁。
    “卿老师看着倒像十七八岁。”
    说完,没给人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又开口。这次却是明明白白对着厉白瑽说的了。
    “好了,去跟着卿老师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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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瑽cō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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