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是去哪儿?”
“不去哪儿,就兜风。”
大雪初霁的周末早上,路上行人车辆不多。街角支着个卖手抓饼的摊位,边上围着两三个顾客,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落。
“这里离前燕村不远,我奶奶最喜欢吃手抓饼了,唐沉,要不我下去买几个,给我奶奶送过去?昊昊也喜欢吃,难得这种天气有人卖。”
唐沉表示没意见。
陈清晏取过后座上的围巾,缠到脖子上,打开车门下去,可真冷啊!
买了几个不同口味的,提了满满一袋子,携着一股子寒气重新上了车。
“给你尝一个,这个紫薯的很好吃。”
陈清晏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个,扯开外包装,递到唐沉嘴边,“小心烫。”
热气腾腾的,闻起来还不错,加了紫薯摊的饼子,又脆又酥又筋道,里面卷着青菜叶和鸡肉,意外的好吃。
唐沉就着陈清晏喂他的手,不知不觉吃完了一个,车也开进了前燕村。可是,停在路口进不去,前面的巷子本来就窄,现在,各家院内和门前的雪都被扫到了路中间,堆起了一个颇为可观的“雪山”。
车开不进去了。
“你在这等我,我把东西送过去,马上就出来,五分钟。”陈清晏不想唐沉跟他一起下去,没有空调的车外面太冷了。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就几分钟,”陈清晏已经把刚才取下来的围巾重新缠到了脖子上,拎起袋子,开车门之前回头笑着说:“等下咱们再倒回那个街角去,给你再买一个紫薯手抓饼。”
“戴上手套。”唐沉没有坚持,只把自己的手套递给陈清晏。
不想让唐沉久等,陈清晏走得很快,鞋子踩在雪上“嘎吱嘎吱”响。
快到家门口时,他突然听见昊昊的哭声,特别凄惨的哭声,惊得他脚步趔趄了下,然后飞快跑过去,门没有推开,拍了几下也没人应,除了昊昊的哭声什么也听不到。
对了,他有钥匙的,陈清晏猛地想起来,掏出钥匙打开门,院子里没有人,他两三步跑进去。昊昊的哭声是从他的小房间里传出来的,就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跑过去看昊昊怎么了……
从王奶奶的屋子里传出王安歇斯底里的声音:“我问你钱在哪里?”
这声音特别的恐怖,正常人发不出这种声音,就像野兽被关进铁笼子里饿了十天,虚弱又残忍。
这让陈清晏想起那一天,王安因为吸毒被警察抓走的那一天,他和昊昊被王安锁在房间里。
低头,脚边有一块酒瓶子的玻璃碎片,从他的脚边到他奶奶的房间,碎片越来越多,他手里的袋子“啪”一下掉到地上。
陈清晏两步奔过去,看到里面的场景,他的眼睛只用了一秒钟就完全充血通红,所有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有碎裂的酒瓶子,他奶奶枯瘦的身子被按在墙上,像一块风干的腊肉,王安扬起的拳头就这样落下来。
王安就像已经没有了灵魂,浑身上下只剩一个扭曲的残忍的躯壳。
车里有点闷,唐沉摘下墨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降下车窗,想让车内手抓饼的味道散一散。
前面走来一位中年妇女,唐沉本来没有注意到,可是她经过的时候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突然朝这边走过来,唐沉定睛一看,认出来了,这是王奶奶家的邻居。
“小伙子,我认识你,你经常和清晏一块,我出来时听到昊昊在哭,哭得可惨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女人站在外面,弯腰对车窗里面的唐沉说道。
唐沉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血,王安仰面倒在地上,后脑插在半个酒瓶子上。
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唐沉在最初的半分钟里头是晕的,他上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血,是看到他自己的尸体躺在血泊里,那血,由滚烫到冷却,再到凝固干涸。
“唐……唐沉,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自己倒在了酒瓶子上。”
陈清晏整个人呆在那里,面无血色,王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陈清晏的这句话,让唐沉清醒过来,他从来不相信命,可是这个时候,他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宿命感。
他曾经对着自己的尸体发誓,如果有人能帮他收尸,他下辈子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这个“所有”,跟他理解的相比,原来远远不够。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他沉迷在虚假的世界里不愿意醒来,因为太美好,没有人可以唤醒装睡的人!
可是如果这个虚假的世界不再美好了呢?如果虚假的东西就该灭亡是宿命,那么到底是谁……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着宿命那根线。
唐沉活动了下右手臂,走过去两步,简单利落一个手刀劈在陈清晏后颈,把人劈晕了。
之后他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艾德里安,他之前向唐林海讨要到的三十万,委托给艾德里安投资了股票,如今,三十万已经变成了三千万,作为亲历过未来十年市场经济发展变化的过来人,他自然知道买哪支股能稳赚。
第二个电话打给Z市最有名的那个律师事务所,他需要一个律师。
第三个打110,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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